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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拿回来,马光宗也舍不得?喝,也不会喝,最终揣回来给了马成旺,就这?一件事,被马成旺夸了大半年孝顺儿子,直到他一挂挂了六门课,就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没想到马成旺也没喝,反倒今天才翻出来招待人,说不准那些土老帽更没喝过这?样的茶饼。

隔着一扇木门,就能听到外?面一帮人的杂乱脚步声,其间还掺杂这?马成旺介绍桃花镇未来发展的声音,虽然眼下桃花镇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支柱产业,但只要?这?条水泥路浇好,有什么事不好说?

吱嘎——门一打开,马成旺先一步进来,“来来来,几位请,都坐都坐……”

办公?室不大,连会客的地都只有一对儿组合沙发,双人外?加一个单人的,纯木质,应当也是镇政府的老员工,原本出场自带的木漆都被蹭花了,是饱经风霜的斑驳样子。

这?位置,毋庸置疑,是给宋庭玉和温拾坐的,阿四?站着就好,而马成旺也毫不犹豫把自己屁股放到了单人的沙发上?,“快,光宗,快给宋总和温总上?茶。”

端着托盘的马光宗自打温拾进来后,就跟见鬼了似的,浑身汗毛炸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拾兴许不认识马光宗,因为在一中时?,马光宗就是个小流氓,天天逃课,在整个高三最差的班级,三年来出现在学校的时?间能凑够一个学年的就算不错了。

但这?温拾可不一样,他自打高中入学,就一直是尖子班的学生,次次月考开大会的时?候,都要?上?台领奖状的人物。

叫马光宗记住温拾长相的,却不是那一次次领奖台上?的表扬,而是他从?学校拿到温拾的学籍和录取证书那天,大摇大摆准备回家时?,恰巧在校门口遇到过温拾。

那时?候温拾还留着遮住眼睛的刘海,身材干瘪又瘦小,穿的破破烂烂打上?补丁校服,站在一中门卫室,殷切询问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录取证书。

“师傅,我叫温拾,真的没有寄给温拾的信吗?”

收发室的老师傅将?手边的信件当着温拾的面翻了一遍,“学生,都跟你说没有了,要?我说啊,你也别天天来这?里问了,真要?有录取通知书,老师一准联系你家里叫你来拿!”

温拾没答应,“那我明?天再来。”

而马光宗拎着包经过时?,目不斜视,他早就知晓这?温拾家里没人了,就是个孤儿,老家还是桃花镇上?最穷的村里的,能兴起?什么波澜?

果不其然,到了暑假末,马光宗整理起?去京市念大学的行李时?,就听到了关于温拾高考落榜,一蹶不振,似乎回到老家种地的消息。

盗用温拾学籍的马光宗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愧疚之?心,他更不为自己的行径感到可耻,他也就是想上?个大学而已?,到底也是凭着自家的本事上?了学,还没像温拾一样日日夜夜熬枯身体白痴似费劲的傻学。

更何况,对于温拾那种没爹没妈手上?还没钱的人,他哪里去得?起?京市?又哪里能负担地起?京市的消费水准?

马光宗觉得?,温拾就该从?哪来回哪去,老家种地,是他的宿命,这?在泥地里干活比读书适合他。

他更加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回到老家种田的温拾见面了,毕竟他的人生是往上?走的,而温拾的人生,也就那副田地了。

可不过一年,这?重新出现的温拾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衣着光鲜,模样清俊,整个人就跟浴火重生似的改头换面。浑身掉价打着补丁的破烂衣裳不见了,垂到眼皮的刘海也消失了,眼里的沉郁和怯懦也无影无踪,要?不是那眉眼鼻梁没有多大的改变,马光宗真的不敢认。

在京市生活将?近一年,各大商场马光宗也都去过,那商场里贵的令人咂舌的外?国牌子他也能叫出些名字,这?温拾身上?的衬衣和格子马甲,腿上?的西裤,脚上?锃亮的牛津鞋,无一不是一件顶他一年生活费的东西,就连常混在一起?的公?子哥,也不一定能穿起?这?一整身来。

难不成温家村的地里是有金子吗?

这?温拾到底是回老家种田了,还是回老家淘金了?

“光宗!你干嘛呢?快倒茶啊!”马成旺蹙眉,不知道儿子在傻愣着什么。

“哦,哦!好。”马光宗忙去端托盘上?备好的茶缸,就是那热茶倒进去的太早,白瓷的杯身都已?经被热度浸透,烫的他一个激灵,手一抖,直接将?茶缸连同热茶都泼了出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砸在他那双新买的运动鞋上?,印上?了歪歪扭扭的褐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