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蕴这头还未做出反应,她身边的丈夫赵易之就当先扬着笑对她说道:“你看我就说你的词极妙吧,连闺中小友知道你的名号。”
曹闲月连连点头,迎合他们两人的话。
本来婴儿肥就还没有完全消退下来的她,在这般表情下更显得可爱,三人见此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李希蕴伸出一只手来,摸摸曹闲月的头,笑道:“爱读书是件好事,曹妹妹亦可自己试着填填词,说不定有朝一日在词坛上的成就能够远超于我呢?”
她的掌心温暖,袖间有暗香扑鼻,曹闲月暗想这香味会不会就是李希蕴词中最出名的瑞脑香,但甫一听了对方的话,她的想象就立刻被掐断,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什么词坛成就超越李希蕴,她再投胎五六次,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支吾着敷衍过去,曹郁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喜欢李希蕴,于是提议到四人一块去烧猪院吃顿晚饭再回去。
席间闲谈,曹闲月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和赵易之在太学是同窗好友。方才他找不到自己,正慌张的时候,正巧偶遇上了赵易之夫妇。赵易之夫妇好心,就帮忙他一起找自己,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
茶至半酣,赵易之放下杯子,长叹一口气说道:“曹兄有所不知,我们夫妻二人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诸多磨难,长久分离,前段时间才得以相聚,故而刚刚在山门前,我才与曹兄说到你我相逢是巧合。”
曹闲月多次想和李希蕴攀谈,但是碍于自己眼下的年纪太小,似乎谈什么都不太合适,既不想装作幼稚,又不敢暴露自己成人的内心,只好在自己的偶像旁边干坐着,听听自己的哥哥和赵易之说些什么。
曹郁严肃了起来,道:“此事我略有耳闻,蔡辩罢相,君上复授你父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一并毁了党人碑,大赦天下,解除了党人之禁。嫂夫人的父亲因为与西山居士有旧,牵涉朝堂党争之中,这次也一并被赦,使得赵兄夫妻重逢,这乃大喜之事,赵兄何须如此惆怅?”
“喜是喜,但总觉得有些不妥。”赵易之沉吟着说道,似乎藏着不可言说之意。
了解李希蕴一生经历的曹闲月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只要再过一年,作为赵父死敌的蔡辩就会回到相位上,赵父随即被肃哀帝罢官,仅隔没有多久,就含恨去世,赵易之和李希蕴也被迫去往律州隐居。
出于对偶像的爱护之情,曹闲月想自己应该提醒他们一下,正酝酿着话语,有人就先把她打算说的话说出来了。
“君上轻佻,行政反复,何况他一向惯用蔡辩,蔡辩又善讨君上心意,一朝摇摆,说不定哪日蔡辩又会官复原职了…”说话的人一顿,又接着说道:“立在立在端礼门外的碑是倒下了,但立在君上心中的碑,却不可能轻易被抹去。君上心里的碑还在,他又怎么可能改变对党人的态度?”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人,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玉衡居士,李希蕴。
两位男子分明都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实话,却不敢像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不知该如何应合她的话,一时间齐齐沉默了下来。
而曹闲月则是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哇唔~”一声,果然是她熟悉的那个李怼怼,无话不敢说,无话不能说,一张嘴就让众人哑口无言,胆气更胜男子三分。
终究是赵易之叹了一口气,接下自己妻子的话道:“的确如此,所以如今这样的日子,不知能好到什么时候。”
“我不求多财多福,只盼我夫妻二人能够日日相伴,如此微小的愿望,大抵能够实现吧。”他按着李希蕴手背,情深若许的说道,眼中全然只有自己身侧的妻子一个人。
李希蕴听到这话之后,脸颊也显而易见的染上一点绯红,与她词里写到那些怕羞女子如出一辙。
“赵兄和嫂夫人的伉俪情深,真是令人艳羡啊!”曹郁适时的恭维道。
曹闲月却暗底下撇了撇嘴,不论赵易之在政事上的无能,单与普通男子相比,他的确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良配,但怪就怪在他的妻子太耀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名留青史千年的女词人只有这么一位,再加上李希蕴后来的勇敢和果断,让曹闲月实在看不上这个名字总与李希蕴相连的男子。
作为一个女子的李希蕴面对国破家亡时,尚且能发出对亡国的愤慨之声,而他身任一座城池的主事,仅因一些杂兵叛乱,就被吓得连夜跑路,也没有谁了,
与她们搭不上话的曹闲月,继续在心里虚无缥缈的吐槽着。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事来,八卦的眼睛骤然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