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德敛了几分笑意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猜出王爷要来的?”
宋楚灵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奴婢没有猜,奴婢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会来,只是想着,雪天路上湿滑,必须要提前将雪扫净。”
“不管王爷来不来,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她眨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每一个字音都极尽诚恳。
若是旁人这样说,何瑞德还得思量一番真假,可这话从宋楚灵口中出来,不由就令人信服。
何瑞德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你为何每次都要先将这条路清理出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指了指拱门一直到石亭的方向。
宋楚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缓缓道:“奴婢有一日清扫石亭的时候发现,站在石亭内看日出,特别美。奴婢当时就想,不论是谁来园里,都不该错过这样好看的景色,所以先将这里清扫干净。”
“她当真是如此说的?”
安寿殿内,李研一边听何瑞德转述,一边喝着玉碗里的汤药,当他听到宋楚灵的解释时,动作忽然停住,出声将何瑞德打断。
“奴才说得都是宋楚灵的原话,没有半句修辞。”何瑞德眼观李研神色,见他只是略微顿了一下,便又开始垂眸喝药,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道:“奴才已经核实过,初雪那日不到辰时便出来扫雪的那个宫婢,的确是宋楚灵,且不仅如此,哪怕是前几日下雪时,王爷没有过去,她也还是会这样做。”
看李研手中汤药已经喝完,却没有让他下去,何瑞德心知这是还想听他继续说的意思,便又将他从寒石宫里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也尽是些关于宋楚灵勤奋踏实,积极努力的言词。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宋楚灵的身上都没有所谓的精明算计,一切只是天道酬勤罢了。
李研望着手中空落的玉碗,思绪如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到最后,那风筝落在了一棵忍冬树下……
半晌后,他恍然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将她调进安寿殿。”
第十一章
何瑞德以为今日宋楚灵最多是得些赏赐,却没想她会被直接调进安寿殿,这可是宁寿宫的主殿,也是晋王寝位之处,寻常宫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入内的,那宋楚灵再是勤快,也还只是个末等的洒扫宫婢,入宁寿宫也不过一个来月。
一旁的刘贵却不觉得惊讶,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心细会伺候人的宫婢也见过不少,且不说那宫婢到底是碰巧,还是当真心思深沉,至少眼下看来,她能知晓王爷心思,既是如此,调到安寿殿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宫人的调派事宜,哪怕是主子亲自吩咐下来的,也得去内侍省和尚宫局走一遍流程,最快也需三两日,待流程彻底走完,宋楚灵才能入安寿殿。
至于红梅,当天就被人抬出了宁寿宫。
晋王虽没有对她深究,可按照宫中规矩,染病的宫婢若能得主子抬爱,求得汤药,即可房中休养,可如若病情严重,且还得不到上面的关照,就会被安置在尚食局后的一处院子里。
说是去养病,实则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十有八九都会将命搭在里面。
红梅被送走时,人被烧得神志不清,口中还在不住呢喃,抬她的老太监将耳朵贴近去听,很快,他脸色倏变,就近在园里抓了把土,直接往她嘴里塞,最后将那张嘴堵得严严实实,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这才作罢。
王兰兰当时看到这一幕,拉住宋楚灵胳膊抖个不停,整个晚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她到底是何时睡下的,又或许是一宿未眠,第二日那双眼圈乌青的骇人。
两日后,正好在领份例这日,何瑞德寻到宋楚灵,将调派一事与她交待。
“这可是我差人特地帮你去尚服局领的,待过两日你入了安寿殿,便不能穿从前那些宫服了。”何瑞德朝身旁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即将一包衣服拿到宋楚灵面前。
宫中等级森严,规矩繁琐,不同级位的宫人着装各有不同,连衣着的颜色也是有讲究的,若是不慎穿错,重则挨板子,轻则也是要罚份例的。
宋楚灵屈腿道谢,满心欢喜将东西接到手中。
何瑞德道了声无妨,接着又嘀咕道:“你的腰牌还在内侍省,也不知怎地,区区一个腰牌,能费多大工夫,也不知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宋楚灵想到了什么,轻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神色,道:“腰牌便不劳公公费心了,奴婢这两日自己去问吧。”
何瑞德点点头,却没有离开,而是将小太监挥退,只留宋楚灵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