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的亲闺女倒尚且还能在嫡亲的外祖母家过活,好歹有那么一份血脉在,总不会差了去,可这做妹子的又该去哪儿呢?若也跟着一同寄居荣国府,那可就真真是寄人篱下了,想也知道必定不会自在。

可怜啊。

胤禛仍是沉默着只知埋头往前走,苏培盛原也没指着自家这位爷能开了金口回应点什么,却谁想冷不丁竟听见了这样一句话。

“林大人是为了大清才落得如此田地,皇上总也不会亏待了功臣,必定会为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苏培盛闻言只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暗叹。

皇上日理万机,记得了一时还能记得住一世不成?终究有家没家差距甚远。

彼时,泣不成声的兄妹二人也总算是止住了哭泣,执手相看具是眼眶红肿。

林如海一只手死死拉着妹妹的小手,另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来为她温柔地擦拭着泪珠,问道:“这些年你究竟是去了何处?当初按着那一僧一道留下的地址找寻过去,却是如何也找不到丝毫踪迹,爹娘为此都急疯了,临闭眼前还抓着为兄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叫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囡囡找回来,只可惜为兄是个不中用的,亦是遍寻不见。”

“你如实与我说,那一僧一道可是那该死的江湖骗子?若非如此,也总不至于留下个假地址糊弄人,更是多年未见只言片语传来……”话到此处,林如海已然不禁咬紧了牙关,只恨得牙痒痒。

爹娘之所以早早就相继离世就是因为受不住打击,更是承受不住心底的忧思悔恨,这才硬生生将自个儿给折腾垮了,而眼瞧着如今妹妹的这般模样必定亦是遭受了不少磨难,又叫他如何能不恨极?

如今他只恨不得掘地三尺将那一僧一道挖出来,食其肉饮其血!

林言君低头抹了抹眼泪,却道:“此事容后再说也不迟,眼下最要紧的是大哥你的身子……那一僧一道的确有些许神通,这些年我倒也偷摸学了些皮毛,待我做些准备便可为大哥施法……”

第2章

说起那一僧一道的神通,林如海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当年若非那二人很是展现了一把自个儿的能耐,父亲母亲包括他在内,如何也不会就那般相信了他们是那所谓的世外高人,甚至忍痛叫其将囡囡带走。

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正逃不过“关心则乱”四个字罢了。

思及此,林如海心中又不禁悔恨连连,望着眼前已然生得亭亭玉立的妹妹,深深的愧疚几乎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叹息道:“你能学到点本事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为兄寿数已至……常言道天命不可违,若强行逆天改命必定会为之付出代价……为兄活了这把岁数已然足以,如今能够在闭眼前看见你平安归来便再满足不过了,日后只要你同玉儿两人好好的,为兄便是立即闭眼也能含笑九泉了。”

“大哥此言好生天真,倘若大哥当真不在了,我同玉儿两个小姑娘又如何才能好好的?寄人篱下孤苦无依,上哪儿能好了去?不被人欺负死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林言君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对白眼,思及玉儿在贾家遭遇的一切,真真是恨得牙痒痒。

“好了,大哥不必多虑,哪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呢。”说罢也不待林如海再反驳什么,当即转头对着旁边的奴才便吩咐了几句。

能在这个时候贴身伺候的奴才自然是再忠心不过的,一听自家主子还有救,当即抹着眼泪连声应道:“大姑娘且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针线房!”

林言君点点头,不忘叮嘱道:“记着千万谨慎些,叫信得过的绣娘做。”

“小人儿”这种东西搁哪朝哪代都是犯忌讳的,传出去又是一场祸端罢了。

“大姑娘放心,奴才省的。”话音未落人便已一头扎了出去,生怕被阻拦似的。

林如海皱了皱眉,“囡囡……”

“大哥不必多言,好生歇着就是了。”林言君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道:“总归我也不会拿自个儿的性命胡来,安心就是,出不了多大的岔子。”

话虽说得轻松随意,但傻子也知道,逆天改命这种事怎么可能肆意而为呢?

然而无论他再如何忧心忡忡,事情还是不容他反驳地进行着。

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妹妹手里拿着贴有他的生辰八字的小人儿一顿扎针念咒,脸色也随之变得愈发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林如海真真是心急如焚,奈何却突然发觉自己口不能言体不能动,整个人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一般,只得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妹妹惨白的脸庞不敢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