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又在胡咧咧!”贾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子里头,见这满满当当全是人不由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摆摆手将丫头婆子及几个小姑娘都撵了出去。

待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大房二房的几个正经主子,贾母这才对着贾政说道:“你大哥这话虽说得直白了些,可道理却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如今事实既然已是如此,轻易皇上也绝不可能打自个儿的脸,唯一的希望也就在元春的身上了。”

“只要她能得了圣宠再生下一个小阿哥,将来想要拉拔拉拔家里的父兄便是再容易不过的,是以你也不必太过灰心绝望,暂且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做罢……叫皇上好歹先消消气,待日后元春吹枕边风也能顺利得多。”

这话便是摆明要靠裙带关系往上爬的意思了。

贾政的那张老脸是红了又黑黑了又绿,来来去去变个没完真真是精彩极了,可最终却也还是沉默下来什么都不曾说。

见状贾母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暗道原先老二就是太过清高孤傲刚正不阿,这才不适应官场那一套以至于多年未得重用,如今看来可算是知道变通了,果真唯有挫折才能快速狠狠将人打醒。

那头贾琏也乐呵呵地凑上来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捧到跟前,“二老爷快松快松快罢,只安心等着便是,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正所谓夫唱妇随,那王熙凤也很是自觉地跟上了脚步,对着王夫人好一顿吹捧,只夸她会生有福气。

当然了,精明的凤辣子怎么也不会忘了老太太这尊大佛,话锋一转又连连赞老太太会教养姑娘,口口声声说着要将自家的巧姐儿也送到老太太膝下调理几年呢。

一番马屁拍下来只哄得老太太和王夫人皆止不住的眉开眼笑,尤其是王夫人那表情,眼角眉梢都透着股子扬眉吐气的神气。

一阵欢声笑语中,忽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就见王夫人眉梢一挑,斜了贾政一眼冷笑道:“前头还有人说我生的是孽障、讨债鬼呢……”

贾政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好家伙,这还没真正怎么着呢就想耍威风摆“娘娘生母”的谱儿了?

老太太当即就脸色一沉。

这苗头不趁早摁下去将来还不得叫她在府里横着走?做梦!

于是,贾母就将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扔,冷声斥道:“怎么?这是想爬到你男人头上作威作福了?你虽是贵人的亲娘不假,政儿却也是亲爹呢,况且我这老东西还没死呢,可轮不到你颠儿颠儿地窜出来耍威风!”

“再者说,元春如今虽说是得了几分恩宠,可终究根基尚浅无儿无女,眼前的路还长着呢……咱们是帮不上什么忙,却好歹别跟着扯孩子的后腿不是?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收敛着些,可别急吼吼的在外头威风八面,若是因此而引得宫里的贵人对元春不满从而坏了好事,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一双浑浊的双眼将面前的一众子孙一一扫了过去,眼里精光闪烁神色难得严厉,“家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你们也都该看明白了,老大父子两个向来是花天酒地不着调儿的,老二和宝玉如今又落得如此境地,这一大家子的未来可就全寄托在元春身上了,你们自个儿心里头最好都警醒些,孰轻孰重自个儿拎拎清!”

众人皆低头连连应是,连王夫人那点儿才冒出来的气焰仿佛也真被打消了下去,一个个看着都甭提多乖觉了,但心里头又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还真不好说。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这群子孙后辈究竟都是个什么德行贾母又哪里不知呢?那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着调儿,便是退一步来说她能约束得了家里的这几个,可隔壁东府的以及再远些的其他族人呢?光是想想就头疼得很。

贾母不禁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眼前虽一片形势大好的样子,可偏她这心里却委实难以安心啊。

果不其然,这前脚才踏出老太太的屋子,后脚王夫人那股得意劲儿便又起来了,一路扬着下巴神采飞扬的,尤其还不断有丫头婆子凑上前讨巧卖乖,这就更叫她神气不已了。

谁曾想才回到自个儿屋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她那亲妹子便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说什么?你们要搬出去住?”王夫人一脸愕然,瞟了眼旁边的薛宝钗,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想反悔了?”

薛姨妈只讪笑,“原不过是家里的宅子还不曾修葺好这才暂时借住罢了,谁想这一住竟住了这些年……终究不过是亲戚家,哪有一直这么借住的道理呢?搁外头说得可不好听……再者说蟠儿也到年纪该说亲了,总不好娶儿媳妇也在亲戚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