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嘴里泛苦,轻轻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生疼的脸,哭道:“先前我也并不能真正理解钗儿的选择,如今这一遭我才是明白了……但凡我们薛家有点权势也不至于当家太太能叫人如此欺辱啊!再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可就别闹笑了,我竟是直到今日方才知晓,她那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的钗儿呢!”

“张口下贱闭口商户女,你听听这叫人话吗?钗儿私底下总说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我原还不乐意听这话,如今看来钗儿又何曾说错了?分明心底瞧不起钗儿的出身,偏口口声声要叫她的宝贝金疙瘩配钗儿,图的是个什么呢?不过是图咱们薛家那点子家当罢了!”

这话倒是叫王熙凤没法儿接了,头疼得很。

又怕那气疯了的王夫人再干出点什么糊涂事来,王熙凤也没那心思再多说什么了,草草说了两句便立即打道回府。

这一行人回到贾家自是又少不得引起了一场混乱,老太太看见王夫人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险些没气晕了过去。

“你这做派与那市井泼妇有何不同?真真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

王夫人被骂也不敢还嘴,只梗着脖子阴沉着脸闷不吭声,显而易见并不觉得自个儿做错了呢。

与此同时,贾宝玉也总算是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一时万分惊愕。

“宝姐姐也进宫去了?糊涂!怎的一个两个都如此糊涂?好好的在咱们家中养着有何不好?缘何非要去干那伺候人的活儿?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好的,腌臜至极……”

“住口!”贾政气急,指着他的鼻子便是一顿训斥,“先前因你这张嘴害我落得如此地步你竟还不曾长记性?竟还敢如此满口胡言,莫非你竟想将全家都祸祸完了才肯罢休不成?今儿谁拦着都没用,我非得打死这孽障不可!”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且不论贾家薛家如何鸡飞狗跳,也不管贾元春如何暗暗着急焦虑,总归时间一天天过得飞快,薛宝钗也毫无意外地顺利入选成为了一名小宫女,目前正在与其他入选的小宫女一起学着规矩呢。

一切尘埃落定,贾元春的心也跟着彻底沉了下去。

正如抱琴所言那般,薛宝钗的风头传得太盛,后宫里不少娘娘都有所耳闻,也不是没有人想使点手段将其踢出宫去,可偏人就是安安稳稳地扎根了下来,竟是任凭谁都未能动得了她分毫。

这就不能不引人重视了,但凡长了颗脑袋的人想必都能看得出来,这人背后必定是有颗大树罩着呢。

至于究竟是谁那就暂且不得而知了,总归必定不是个好招惹的角色。

薛宝钗那样一个商户女素来与京城里的权贵毫无瓜葛,更别提宫里的贵人了,她究竟是何时搭上了这样一条青云路?

贾元春日思夜想死活也想不通猜不透,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焦虑了些,整个人竟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

是夜,荣国府的西角门被悄悄打开,一行数人蹑手蹑脚地鱼贯而入,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一瞧,那一个个手里头都搬着箱子呢,瞧那费劲吃力的模样也不难看出箱子的分量,只不知里头究竟都装了些什么。

来人静悄悄的丝毫不声张,也不往旁处去,紧跟着接应的人直奔荣禧堂库房,将那些箱子小心翼翼地送进去堆放整齐,整个过程都很刻意的放轻动作,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在做贼呢。

随后,仿佛是领头人的一名妇人便随着周瑞家的进了一间屋子,里头赫然正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王夫人。

许是赶时间又或许是其他什么缘由,那妇人也并不多废话,见过礼后便直入主题,从身上掏出一大叠银票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感念一太太相助,这是一点谢礼还望一太太莫推辞,除此之外库房内但凡贴着红色封条的箱子也都是送给一太太的,只盼一太太能替甄家保管好那些东西,待来日时机成熟自会有人前来取回。”

银票面额皆巨大,又是这样厚厚的一叠,大致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个十几一十万的。

王夫人霎时就乐开了花儿,面上却笑道:“都是多年的老亲,又何须如此呢?你且叫你家主子放心,东西放在这儿保准出不了岔子,到时候怎么送来的我就怎么给送回去。”

妇人闻言连连点头,笑盈盈地又好生吹捧一通后便要告辞,临行前还不忘叮嘱道:“到底财帛动人心,此事还是尽量别叫旁人知晓的好,若不然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显然,这人还是不够了解王夫人的性子呢。

送走了来人,王夫人便立马迫不及待地去了库房,竟是当场就叫人将封条全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