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下定决心之后便不再有任何犹豫,一天天那两只眼睛就不动声色地盯着王夫人的库房呢,奈何王夫人对自个儿的库房盯得实在太紧,一时半会儿竟也找不着机会下手。

偏不巧,就如她了解自己的姑妈一样,她男人也同样对她看得很清楚。

都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但这两口子却从来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从不肯真正交心。

王熙凤见不得贾琏那副色中饿鬼般的浪荡样儿,自是管他管得紧,一面也是存着“男人靠不住自然要握紧财政大权”的心思,故而一直以来不仅将自个儿的私产捏得死死的,贾琏那兜儿也是被她想发设法掏了又掏。

以为捏住了男人的钱袋子就能卡住他的喉咙将人压服住,去没想到男人就像是那手里的沙,抓得越紧反倒跑得越快。

她这样极其强硬不透风的压制束缚自是叫贾琏心里一百个一千个抱怨不满,于是愈发想着法儿的偷偷摸摸……就这么着夫妻二人之间竟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多年斗智斗勇下来,夫妻俩彼此对对方的防范已经成了习惯,早已面合神离同床异梦罢了。

故而这次这样的事王熙凤又怎么可能会告诉贾琏呢?她是打着扩充自个儿私库的主意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精明那贾琏也不笨啊,脑子灵光着呢,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几番试探下来没得到什么结果,索性就将主意打到了平儿的身上。

一通甜言蜜语连哄带骗之下倒也着实从平儿的嘴里套出来一些东西,再拿着去王熙凤跟前诈上一诈,果真就露馅儿了,还顺带将人家主仆二人的关系挑拨了一下,弄得好长一段时间里王熙凤看平儿都是横眉冷眼的,到现在都还未能和好如初呢。

心里头恼恨归恼恨,可既是已经叫他知晓了那还能有什么法子呢?王熙凤也只好和盘托出罢了。

索性他男人那贪婪本性跟她如出一辙,一面跳着脚大骂王夫人愚不可及蠢笨如猪,一面却又在绞尽脑汁想要弄些好处来。

“若非怕人起疑,这二太太怕是恨不得整日都住在她那库房才好,可恨……”贾琏不禁挠起了头,显得有些焦躁,“老太太会如何处置这批财物暂且还不好说,若是真送了上去那可就一个子儿都摸不着了,纵是决定不往上送,十有八九也必定会被老太太更加严密地藏起来,到时候咱们再想下手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能不知道?要不怎么会说要抓紧时间呢?

王熙凤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眼尖地瞧见赵姨娘正往这边来……那脸上竟还透着满满的喜色,仿佛撞着什么天大的好事似的。

想起素日里赵姨娘与王夫人之间的关系,估摸着这是听说老太太和二老爷都想要休妻呢?

眼珠子骨碌一转,王熙凤心里就有了主意。

只听她冷不丁一声长叹,满怀忧虑道:“虽说因着娘娘和宝玉的缘故姑妈不会当真被休弃,但老太太明显还在恼怒着呢,二老爷又被姑妈气成这副模样……嗐,姑妈就是太冲动了,这闹的可该怎么收场才好?也不知老太太会如何惩罚姑妈呢。”

贾琏:???

腰间猛地一疼,本能要出口的一声尖叫被媳妇的那一双冷眼给瞪了回去,余光瞥见赵姨娘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多年来的默契使他有了些许明悟。

虽不知这婆娘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帮着搭戏台子。

想了想,贾琏就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说道:“怕什么?当家太太又不可能拖下去打板子,估摸着顶多也不过是罚她拜拜佛念念经罢了。”

“这倒也是。”王熙凤连连点头,神色似有些放松下来,可转瞬却又迟疑道:“老太太今儿气得连要休了她的话都说出来了,当真能如此轻易罚一罚就过去了吗?不过真要说起来那小佛堂着实也不是人呆的地儿,常年背着光整个屋子阴冷阴冷的,姑妈到底也是上了岁数的人,真要在里头跪上几天指不定就该病倒了。”

“不成不成,我得回去瞧着些,万一老太太真要……我也好帮着求求情。”

贾琏:???

这都哪儿跟哪儿?

他随口说的什么拜佛念经意思不过是在自个儿屋里做做样子罢了,怎么就扯到小佛堂去了?

那小佛堂可有些个年头了,最早还是在老国公年轻那会儿,说是佛堂可实际上却是用来专门责罚家中犯错之人的,尤其是女眷。

这些他也是听他老子酒后叨叨过几句,据说年轻时老太太可没少收拾老国公的后院呢,咳咳……总之老国公走了之后这个小佛堂也随之封闭了,这么多年来甚至都没人能记得去打扫两回,想也知道那里头是个什么样的情景,指定又脏又阴寒的,真就不是人能呆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