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是个性情沉稳能办实事的孩子,若能好好教导培养,将来必定能为大清的辉煌添砖加瓦做出不少贡献,所以他打从心底来说也根本就不想哪天迫不得已亲手废了这样一个有本事的好儿子。

还有表妹那里……终究这辈子也是他亏欠了她太多,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未来的日子可以保她荣华富贵平安喜乐直到终老。

况且将来老四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神神叨叨颇有能耐的福晋……虽说那些个手段不能冲着他们这些有龙气护身的皇室子弟来这一点可以放心,但是谁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从侧面帮助老四出头?

综上种种,最好的局面就是老四一辈子只老老实实当一个阿哥。

故而,老四倘若当真是这么个情种或许真就还是桩好事。

由着老四去将这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小姑娘绑死,可与此同时老四又何尝不是被她给绑死了呢?

没有几个大臣会支持一个一心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甚至极有可能子嗣都异常艰难的阿哥来争储,且阿哥们背后所能拥有的势力党羽核心成员也不外乎就是这些姻亲外戚,这是最牢固的捆绑。

老四将来若当真只娶一个林家女,什么侧福晋什么格格都不要,那首先从势力上来说他就已经大大弱势于其他人了,相当于自愿放弃了竞争。

“老四当真是这样说的?”康熙忍不住又再次确认了一遍。

林言君点点头,说道:“奴婢知晓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或许实在太过荒谬,但感情这种事说穿了其实也不过就是个你情我愿,奴婢想要,他愿意给,如此便再好不过,又何必强行……还是方才那句话,从来就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啊。”

“虽说来日方长,谁也不敢保证如今的一切在将来的某一天不会发生变化,但至少眼下他是愿意的,奴婢自然也想努力一把,故而斗胆请求皇上成全。倘若将来某一天他当真变了,后悔了今日决定……”

唇瓣微微抿了抿,神色坦然道:“就如同皇上所说,便是奴婢有心想拦也是万万拦不住的,更何况一个人的心都变了,奴婢又何苦强行去阻拦他的人呢?是以皇上不必担心会委屈了四阿哥,一切不过遵从他的意愿罢了,但凡他自个儿想,随时都可以改变的。”

这话听着仿佛很是洒脱似的,但康熙总觉得这丫头并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这般柔弱好脾气,就嗤笑一声,“这会儿想的倒是挺开,只怕真有那么一天……得到后又失去,你怕是恨不得能活吞了他罢。”

这是怕她报复呢?

林言君好笑地摇摇头,“奴婢不傻,如今四阿哥待奴婢究竟是否真心奴婢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否则奴婢也不会拿出那样的护身符送给他,若是将来他当真变心了,怪也只怪造化弄人罢了,是奴婢自个儿没福气,恨他做什么呢?终究曾经他待奴婢真心过,这就够了。”

这还不傻?瞧瞧这满脑子的情爱,这个不悔那个不怨的,真真是叫人牙疼。

处理再复杂再重大的国家政事都游刃有余的康熙这会儿是真的不理解了,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有种想要敲开她这种人的脑子瞧瞧里头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的冲动。

康熙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周身萦绕的低气压令人不禁遍体生寒。

身后的李德全哆嗦着双腿险些都撑不住要跪下了,眼珠子稍稍一转,瞥见下方端坐的小姑娘仍旧挺淡定自若的模样,顿时也就是真心服口服了。

这胆子可是真的肥。

可实际上林言君此时却也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淡然,怕自然是怕的,皇权之下人命连根杂草都算不上,她又怎会当真一点儿都不怕呢?只不过有些事她该做还是得做。

再一个……这坐着也是当真不舒服。

面圣虽说给个恩典坐下,可也不能当真傻不愣登地一屁股坐满了椅子,顶多也不过是挨着个三分之一的面积罢了,还得时刻并拢着双腿交叠着双手,腰板儿挺直了不能弯曲,脖子却始终得稍稍弯着,不能直视龙颜。

这样的姿势可别提多折磨人了,想稍稍动一下缓一缓都不能。

就在她几乎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上头那位终于是开口了。

“你的第一个要求朕答应,第二个……朕得叫老四来亲自问问才好决定。”

林言君顿时面露惊喜,连忙站起来行礼谢恩。

康熙摆摆手,“退下罢。”等她前脚刚走,后脚便打发了人去,“将四阿哥叫过来。”

轿辇上,林言君忍不住伸手将帘子拉开了一些让风吹进来,心底压抑的紧张窒息感仿佛才终于被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