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自问模样生得不差,也勉强还算有几分机敏,又为何不能奢想更多?难不成真要等到二十五岁变成一个老姑娘才出宫去嫁一个鳏夫给人当后娘?又或是自梳做了嬷嬷在宫里一辈子孤苦无依当牛做马?我只不过是想给自己谋一条出路罢了。”

“而嬷嬷您身为四阿哥的奶嬷嬷,这么多年来深得皇贵妃娘娘的信任和四阿哥的倚重,原本活得多风光啊?如今四福晋才进门没多少时日就落得这样的田地,难道您就当真认命了吗?说句大胆的话,倘若我是四福晋,明知嬷嬷您对我心怀怨愤的情况下,我必定不会将嬷嬷长长久久地留在跟前,无论如何也会将嬷嬷撵出去才算安心。”

张嬷嬷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眼神不善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重新坐回凳子上,却不曾开口说什么。

这话正说中了她的心思。

她不是非得想跟嫡福晋作对,若是可以的话谁又不想抱紧了唯一一个女主人的大腿好好谋生?偏偏问题就在于,打从一开始她和嫡福晋之间就注定不可能真正和谐共处。

无他,盖因“利益冲突”这四个字罢了。

要么她得乖乖放权老老实实做她的奶嬷嬷,可四阿哥如今都多大了?还需要她这个奶嬷嬷有个什么用?一个没有任何权利不得用处的奶嬷嬷,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婆子罢了。

再者说,品尝过高高在上受人尊敬吹捧的好日子,谁还能心甘情愿落寞下去?

所以说,她和嫡福晋之间注定是不可能和谐共处的。

她压制不了高高在上的嫡福晋,那剩下唯一一个结果就是她自己被嫡福晋死死摁下去,然后灰溜溜地被撵走。

那绝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我想要搏一搏自己的未来,而嬷嬷也需要一个人……至少是能跟嫡福晋斗一斗的人来帮忙压一压气焰,既是如此咱们两个又为何不能联手呢?”花蕊努力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仿佛声音都带着蛊惑似的,“倘若嫡福晋始终一家独大,那嬷嬷的未来便绝无第二个选择,要想打破这个死局,唯有另辟蹊径。”

历来有人的地方就总会有各色各样的斗争,为名、为利、为权……这是亘古不变的。

奴才也是人,甚至因为本身地位卑微反而会更多的滋生出各种欲望,但凡有一点可能性,谁不想铆足了劲儿往上再爬一爬呢?

可很多时候却并不是他们想就能的,譬如张嬷嬷自身,因为有着天然的利益冲突问题,那她就是有心也没办法往嫡福晋身边靠。

而类似她这样的显然绝非是个例。

没有其他选择时那便只好缩着,可一旦有了第二个选择,总会有那不甘寂寞的人想要努力搏一搏,如此一来自然而然就会形成一股对抗的势力。

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总之嫡福晋再不会独占鳌头横行霸道,到那时,就是她的机会。

张嬷嬷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盯着花蕊的脸和身段儿再次上上下下来回打量,如同在评估一件货物般,令人深感不适。

许久,方才听她轻蔑一笑,“你这容貌身段儿的确算是不错了,若是搁在其他任何一个阿哥的后院儿姑且也还能努力拼搏一把,可搁在咱们这儿……你且自个儿照照镜子仔细瞧瞧,你跟四福晋能有丝毫可比性吗?若说你是个小美人儿,那四福晋就是个误入凡尘的仙子娘娘,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单论容貌来说,四福晋自然是倾城绝色之姿,至少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能与四福晋相媲美的人物,我这样的,在四福晋面前恐怕也就只有给人提鞋的份儿。”花蕊的脸上全然没有丝毫的嫉妒羞恼,甚至反而还顺着话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

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不过这世上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人,四福晋虽容颜绝佳,却也有一个巨大的缺陷,甚至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个极其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子嗣。”

张嬷嬷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四福晋的身体之差谁人不知?动不动就要卧床三两个月都不能动弹的玻璃人,年纪轻轻又有个吐血的毛病,说句不好听的话,估摸着寿数都不见得能有多长久,还能指望孕育子嗣吗?

便是侥幸怀上了,按着那种风一吹就倒的身体来看,当真能闯得过那个鬼门关吗?指不定连怀胎十月的艰辛都挺不过去呢。

说这是一项极其致命的缺陷当真一点儿都不为过。

女人生得再美又如何?不能给夫君生儿育女那就是个失败者,再怎么倾心于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四阿哥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