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

见状,贾元春的眼底隐约仿佛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一闪即逝,嘴上说道:“方才瞧见外头……娘娘何苦这般气恼呢?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说,回头传了出去未免有怨怼皇上之意,叫皇上听见了该如何想呢?只怕难免要恼上娘娘了。”

“其实要叫婢妾说呢,总归娘娘的膝下还有个十四阿哥好好立着,四阿哥……婢妾说句不好听的话还望娘娘勿怪,四阿哥自幼就在皇贵妃娘娘的身边养着,不是亲母子也早就胜似亲母子了,但瞧这些年四阿哥的种种言行,对娘娘您又哪里有丝毫敬重孝心呢?那是满心满眼都只有皇贵妃娘娘一人啊。”

“既是如此,这个儿子要或不要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玉牒改就改了罢,让他们两个母慈子孝去也罢,娘娘有十四阿哥孝顺,还犯得着去指靠他吗?何苦为那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自个儿,还叫旁人跟着看笑话呢。”

听着像是劝慰人宽心的话,但德妃却是被气得心肝儿疼。

有这么扎人心窝子的吗?

德妃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故意的,可仔细观察贾元春的神色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加之她也想不到贾元春有什么理由故意扎她心窝子,于是便暂且按下了狐疑。

冷着脸斥道:“知道自己的话不好听还说什么?”

贾元春一愣,讪笑道:“是婢妾嘴笨……”又像是太过不自在似的,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方才进门时婢妾瞧见地上仿佛有些血迹,可是娘娘不小心伤到了?”

德妃一脸淡然道:“不过是个粗手粗脚的丫头不小心伤了,不碍事。”

“原来如此。”贾元春就点点头,也不再追问什么,仿佛真就信了似的。

气氛突然之间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静默。

原本也不过就是利益促使二人捆绑在一起,说什么真情实感那都是糊弄人的,搁之前德妃为了能将贾元春变成自个儿的钱袋子,尚且还能有那么些许心情演一演姐妹情深,可偏偏荣国府却分了家。

若说原先的荣国府算是“破船还有三斤钉”,那分了家的贾家二房可就真没多少好图谋的了,尤其贾元春仿佛认命了似的再不想着复宠……没有所求自然就不会愿意付出,几次明示暗示下来也未能从她的手里捞着点什么好处,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似的。

如此一来德妃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再装模作样,对于这样一无是处的弃子,表面的虚与委蛇在她看来都是白费精力。

如此想着,德妃就不耐烦地摆摆手,“本宫不太舒服,贾贵人先回罢。”

竟如同打发一个奴才似的。

贾元春沉默地行礼告退,对于德妃的怠慢轻视和其宫人的鄙夷嘲讽通通视而不见,整个人就像是那行尸走肉似的,没有丁点儿脾气,甚至都没有多少生气。

回到自个儿的屋子里,贾元春无神的双眼却突然动了动,一抹寒芒闪现,“夜里仔细盯着正殿那边的动静,方才那边的奴才突然看见我就像是见了鬼似的难掩惊慌……德妃必定是有什么事瞒着。”

抱琴面露忧色,小声劝道:“便是当真发现了什么咱们又能怎么做呢?德妃膝下有五公主和十四阿哥,不是轻易能扳倒的,倘若不慎被她发现了,小主只怕自身都性命难保啊!”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那股子劲儿仿佛恨不得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

抱琴赶忙倒了杯水,又帮着连连顺气,眼眶都红了,哽咽道:“奴婢去求求薛贵人,叫太医来给小主仔细瞧瞧罢。”

“不必。”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的贾元春拿帕子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云淡风轻道:“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有数,不必折腾了。”

本就难产大出血九死一生,后面丧子之痛还尚未平息,又突然得知一切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彻头彻尾的毒辣算计……撕心裂肺的悲痛、刻骨铭心的仇恨混杂在一起日日夜夜侵蚀着她的心,身体又怎能健康得起来呢?

再加上底下奴才的磋磨怠慢,要什么没有什么,甚至连请个太医都难,这样的日子能苟延残喘至今已实属她命大了。

“事到如今我最大的心愿便是替我那可怜的孩子报仇罢了,否则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抱琴顿时泪流不止,却也不再劝什么,只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奴婢一定会拼尽一切帮小主的。”

彼时,宫外的佟家正如康熙所预料的那般,得知消息之后顿时一扫阴霾欢天喜地。

佟国维捋着胡子笑得是见牙不见眼,“如此一来咱们也能放心跟四阿哥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