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沈时晴也觉得很新奇,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娘也病重不起,她又入了宁安伯府,无论是历史典故也罢、诗书经传也好,再也没有人能与她讨论,为了排遣寂寞,她只能给自己的丫鬟们讲书,所以,垂云学《春秋》,图南学《孟子》,培风学《庄子》,阿池学《诗经》,而她则在一遍又一遍讲书的时候告诉自己,她过往十五年所学的一切都是有用的。

史书中的浩瀚,经学中的至理,诗文中的清风朗月都不会因为她身陷桎梏而褪去斑斓。

在这人世间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实在不多,她珍惜着它们所有,就像此时她也如饥似渴地以皇帝的身份求学。

李从渊这次来朝华苑也不只是为了给陛下讲时政,他带了几本奏折,都是替人求情的。

被求情的人就是如今被关押在牢中的宁安伯谢文源。

将那几本奏折翻过去,坐在书案边的皇帝陛下挑眉一笑:

“没想到宁安伯平时无声无息,在朝中的人缘倒是不错。”

李从渊低着头说道:“陛下严查张契贪墨军饷军田一案,朝中上下无不赞颂陛下理识明赡,决断如流。如张契之流自然死不足惜,锦衣卫与刑部却并未查到宁安伯有做不法之事……谢文源其人确实昏聩无能,可治他欺君不敬之罪,只怕难以服众。”

与陛下相处了几日,李从渊能察觉到这位多年来喜怒无定做事随心的陛下真的比从前沉稳了,不会动辄就把人拖出去打,他在进言时也变得大胆直接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陛下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奏折站了起来,“只昏聩无能这一条,也足够朕褫夺他的爵位了吧?”

李从渊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谢文源虽然于国无功,可其父谢湛曾在先帝被困时带兵相救,其母怀远县主又是英郡王的嫡亲姑母,怀远县主年事已高,又如何经得起自己亲子被夺爵一事?还望陛下看在英郡王一系的份上暂且饶过宁安伯吧。”

走到李从渊的身侧,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沈时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沈韶。

当年她的父亲是不是也这样站在先皇面前,为谢文源的爵位求来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