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亲娘在自己面前露了真身,曹远润嘿嘿一笑,梗着的脖子也软了下来:
「娘你让我去我就去是了,您千万别动火气,婶婶替咱们劳碌一番,我给她提一盒灵芝去可好?」…
打发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梁氏抬头看了看到处煊赫非凡的侯爵府,忍不住叹了口气。
多少年来,旁人都觉得这是天降的富贵窝,她却每日都活得战战兢兢,木笼子塌了,不过砸的人身上疼,金笼子塌了,是要活活把人压死、困死的。
曹逢喜并不知道自己这边儿想的是建功立业,自己那看不上的妻子已经在做树倒猢狲散的打算。
从左掖门进了皇城,见引领自己的小太监一路往西走,他连忙叫住了小太监:「从前陛下见我都是在乾清宫,怎么今儿到让我到武英殿见驾了?」
小太监又哪里知道,双手捧着曹逢喜赏的银瓜子,他只笑着说:「回国舅爷的话,只知道皇爷早上练完了武之后就去了武英殿,中午还请几位老大人吃了一道糟羊肉。」
听说还有别的外臣在,曹逢喜老大的不乐意,他和陛下是骨肉至亲,怎能和那些外臣一道在武英殿见驾?额外多了些生分。
只是这不乐意他也无处说去,进了归极门看见几个文官从六科廊里出来,他连忙挺起肚子上的麒麟补子,就算这些人都是什么进士状元出身又如何?又哪有他这泼天的运道?
挺着肚子走路实在是累,他平常进宫见太后都是一进了皇城就换乘小轿,一路沿着夹道就到了慈宁宫外,跟那些姓赵的王孙贵胄没什么两样,极少有这般辛苦的时候。
只不过在这武英殿前,他到底不敢托大,他姐姐是姓曹,陛下虽然是从他姐姐的肠子里爬出来的,也到底是姓赵。
终于走到了武英殿的外廊下候着,曹逢喜已经被累得气喘吁吁,廊下不少等着被召见的大臣,手里都拿着折子,见他来了,都略略避开。
左右看看,曹逢喜大声对候着的太监说:「我是寿成侯,陛下的舅舅,陛下传旨要见我,你们赶紧去通传,别让
陛下等急了!」
廊下原本就安静,此时就更静了。
有几个刚调入燕京的官吏抬头看看他,又赶紧低下头。
等他被二狗大太监迎进去,有个穿着云雁补子的四品文官摇了摇头:
「外戚跋扈日久,非朝廷兴旺之兆啊。」
武英殿里「昭德帝」原本正在与刑部尚书卓生泉、左都御史钱拙等人议事,召了寿成侯曹逢喜进来,她也没让这些人退下。
曹逢喜一进殿里立刻跪下行了一礼,膝盖不堪重负地弯着,他也没敢擅自起来。
武英殿和慈宁宫到底是不一样的,他在慈宁宫可以刚弯个腰就被人扶起来,在武英殿就只能结结实实地跪着。
沈时晴看着跪在地上人称「大国舅」的曹逢喜,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个人的骄狂。
都说外甥像舅,可是只看身材,曹逢喜和赵肃睿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甚至会让人怀疑起了太后娘娘的长相以及先帝的口味。唯有身上的气质倒是有些相似。…
只不过赵肃睿的狂是有底气的,他身上的骄纵是一种长久的位高权重和功成名就铸造出的如刀一样的气势,曹逢喜的狂却有些可笑,他进殿的时候腆着肚子一步三晃,似乎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肚皮上的麒麟补子,可谁都知道这个麒麟补子的后面真正站着的不是他曹逢喜,而是他那个贵为太后的妹妹。
沈时晴对着静悄悄站在一边的四鼠摆了摆手,手轻轻往前一推,将几本账册和折子扔在了地上。
「寿成侯,明康九年你奉旨掌管甘肃行太仆寺,四年间亏空白银三十万两,如今刑部清查太仆寺各处亏空,朕才知道你竟然一直未曾将亏空之数补齐。」
刹那间,曹逢喜的身上沁出了一层的冷汗。
当年他央求自己的妹妹替自己跟先帝要官,先帝便让他去甘肃养马,他自以为这差事轻便,不曾想到了之后才知道甘肃艰苦,草场贫瘠,他这个官说是行太仆寺少卿,其实就是个天天围着马转的,他既不懂账本又不懂马政,他弟弟给他的幕僚劝他要行事谨慎,他又把幕僚给赶走了,后来他急着建功立业,干脆就花了大价钱从关外买马充当行太仆寺的马匹,不曾想那些撺掇他的人都从中吃了大笔的好处,他以为自己弄来了一千匹关外良马,实则只有二百匹病马,不仅自己病恹恹的,还把病传遍了整个马场。
惹下了如此大祸,他赶紧写信给他妹妹求援,她妹妹向着先帝脱钗求情,好歹给他保了下来。
「陛、陛下,先帝可是说了我不用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