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绣儿却不说话,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们这些做暗娼的,想要从客人手里掏出钱来,自然也是要花了本钱的,一个清静小院,一些绿竹桃花,桌布幔帐也得齐整,用来置办行头脂粉的钱更是流水一样地往外淌,她这双手养得娇贵,也是她每天热水泡过之后用膏脂养出来的。
如今断了营生,只怕年前都没了入账。
手上的膏脂也不必再涂了。
可家里的生计又怎么办呢?
见齐绣儿不说话,白引娣晃了晃脑袋,娇滴滴地叹了一声,斜依在墙上看着朱二家的用的那个药碾子:“乔家的去投了她的姘头,自甘下贱的玩意儿去给人当端盆洗脚的丫头也还是被人提脚卖了。那边宋婆子金尊玉贵的梅影到现在怎么处置还没影儿呢,沈家那对赌棍遭了祸,她勾搭的那些官宦子弟也真没了影,宋婆子着急,前两天已经在打探往南边去商客了,从前说是二百两银子让梅影梳拢,现在只怕五十两银子就要转手,她手里七八张嘴,枯等一日就多一分死相。过两天我要是熬不住了,莪就卷了包袱找个商客往西去,好歹能捱过这冬,也顾不得我那爹了,这些年给他们赚了几百两银子,到头来我自个儿身子毁了,我弟弟用我的银子盖的房竟是不让我进的。你呢?怎么办?你那老娘要是离了人,只怕真要死了。”
说完,白引娣皱了下眉头,又笑:
“你好歹是嫁了人的,死后也有你那男人的身边儿能埋,不像我,注定的孤魂野鬼。”
药碾子的轱辘声来回往复,药材在里面被碾成了碎屑。
巴掌大的小院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气,两个暗门子里的娼妇各自一个墙角都没了说话的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白引娣说:“咱们这命啊,就像是这些药,注定被碾得稀碎,来回碾,不停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