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页

“朕一直记得你在推官任上时,曾审过一个案子,四女杀人案。一妻一妾一婆子一丫鬟因妻妾二人遭夫常年殴打,遍体鳞伤,一夜,四人联手杀人。当时主管此案的兵备道主官力主她们是谋杀,当尽数凌迟,唯有你几次上书力主四人并非谋杀,又久受虐打,其情可悯。”

听见陛下说起的竟然是这么一桩久远的案子,常盛宁双目微阖,半晌,才笑着道:

“陛下竟然记得三十多年前的案子,臣惶恐。臣当年处事不周,胡乱上书,至今想起,仍觉当初愚钝可笑。”

“朕倒不觉得常尚书当年可笑。”

见常盛宁已经站稳,沈时晴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一鸡连忙给两个小太监使眼色,让他们靠近些伺候着老大人,别再让陛下费心了。

“张仲为人凶暴,行事无端,以虐打妻子为乐,任其哭嚎哀求而弃于众人之下,乃微臣亲眼所见,赵氏为朝廷诰命,却被虐待至此,易地而处,臣亦有同死之心,此非蓄谋,乃是人之常情。牛马孽畜,亦不堪凌虐,何况人乎?法之道也,在扬善而去恶,若四女被判凌迟之刑,臣只怕臣治下一地一年被虐杀之妻子复多一倍,此人之孽也、法之过也。”

常盛宁愣愣地站在原地。

陛下随口说出的,是他三十七年前的奏折。

一时间,他眼前恍然,又是四个穿着一身素衣遍体鳞伤的女子。

带头的女子面带笑意:“大人不必再为我等奔波了,我们既然动了手,就知无路可求生,只恨没有早些动手,让张仲早些死了。”

他只是个小小推官,到头来,什么都做不了。四个女子,两个被凌迟,两个被斩首。

沈时晴站在他的身侧,抬手指向御案:

“常尚书,你看看那些折子,是不是人之孽也,法之过也?”

常盛宁微微抬头,眼前一花,竟觉得那些折子里流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