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页

那女子抿着嘴笑,半个身子倚在了梁玉盈的肩上:

「旁人家里都是催着儿子上进的,唯独娘你是催着儿媳上进催得紧。」

梁玉盈抬头,摸了摸女子的手,从一旁拿过了一个绣着粉桃的妆花缎袖笼将女子的手细细收好。

「我生了两个儿子,品性尚可,才华平平,侥幸能让你嫁了远润为妻,倒是比他们兄弟两个捆一起还能干。现在咱们府里不如从前,辛氏早早回了娘家,唯独你,不仅帮我支撑家里,还有当女官的志气,我自然要珍你重你。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小子,我可从不曾想过他们也能科举晋身。」

这话字字温文,句句妥帖,许问清眼眶微热,腻在了自己婆母的身上:

「娘,您也多看顾看顾自个儿,别总是替我们这些小辈操心。」

看向那些放在角落里的金器,她轻声说:…

「为了公爹失爵一事,老家那边一直在怪您,那些人,又哪是送了一些金银能从他们嘴里得了好的?」

梁玉盈轻轻摸了摸许问清的脊背:

「也不单是要给他们送,这些金器家里也用不上,我本想典卖了,可现在燕京城里都是在典卖家当补亏空的高门,我算了算,倒还不如直接融了做金锭。多融一些,在账面上说是送回了老家,暗地里你也给你家里送去些,你弟弟明年不是也要下场应试?也让你家里不必担心,虽然咱们家里现在是败落了,帮衬些也是够的。」

一桩桩一件件,梁玉盈在心里都已经有了盘算。

她丈夫曹逢喜被废了爵位,侯府历年来侵占的田亩家产陆续都被清算退回,以后家里就要靠着她的诰命俸禄过活,两个儿子身上的虚职所得的钱

粮连他们自己房里的丫鬟都养不起。

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长子曹远朗因为是她那个当太后的大姑子第一个亲侄子,她那个当了国夫人的婆母的嫡长孙,到了娶妻的时候,这二人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仿佛生怕曹远朗会娶一个跟她一般的小官之女似的,使尽了浑身解数才终于让曹远朗娶了安国公府的嫡孙女。

为了此事,她那太后大姑子根本就是强买强卖,先是让人先打听了安国公夫人爱用的头面,又做了一模一样的给她送了来,两家就凭着「在受太后召见时戴着一样的头面」这样的缘分被强扯了一条姻缘线出来。

安国公和英国公府一样都是开国元勋之后,虽然不像英国公府还把辽东拿捏在手,也依旧代代出将军,曹远朗身上只有个卫所的虚衔,按照规矩以后也没什么爵位可承继,能得了这么一门亲事真是让曹家上下抖擞了许久。

梁玉盈却知道什么是齐大非偶,她以县令之女的身份嫁给身为国舅的曹逢喜就过得战战兢兢,她儿子靠着姑母的裙带娶了高门之女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果不其然,辛氏将门出身,被这般算计着嫁进了泥腿子出身的后族,恨不能把曹家上下都掀了,连婚后拜见太后的时候都耷拉着脸,更不肯与曹远朗安稳度日,就算曹远朗敦厚,两人也是见面就吵,说是结亲反倒成了结仇。

她看着实在不像,干脆在长子的院子里分出了一半另外开了门,说是一家人,实际两家过,这样才消停了些。

有了这一遭,眼看着婆母和大姑子还想跟曹远润也找一个高门贵妻,梁玉盈实在是坐不住了。

就算是秦晋之好,秦晋两国那也都是大国,曹家有什么?为非作歹的侯爷,不成体统的太后,还有一家子不省心的亲戚,十个脑袋剁下来能拼两个半的「攀附权贵」,这样的人家,人家那些高门大族把女儿嫁给县令的儿子都好过送进来受罪。

为了不让自己的次子也被坑了,梁玉盈着实想了一番法子。…

先是趁着婆母去世的时候拖了两年,又暗地里寻觅自己次媳的人选,她次子曹远润虽然比他大哥聪明些,也有限,以后也做不了多大的官儿,她只去那些家风清正的人家里寻觅,只想找个能和儿子安稳过日子,能催着儿子上进的。

看了一圈儿,就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韩氏给了她一个人选,就是许问清。

许问清的伯父是工部右侍郎,正三品通议大夫,父亲只是个七品小官,她是家中长女,知书达理,懂事。

如果只是这样,梁玉盈也不一定舍得这么好的女孩儿来曹家受苦,可许问清有一缺处——她是丧母长女,在所谓「五不取」之列,

许问清的继母为她操持婚事,嫁妆简薄也就算了,还跟人索要大笔的聘礼,俨然就是要把许问清给卖了。

趁着陛下清除张玩一党,朝中动荡不安之时,梁玉盈清曹逢乐入宫帮忙说项,终于说服了她那个太后姑子不要急着给曹远润定下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