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侃侃而谈的玉棋,苏子墨突然意识到,这些东西,真的是她能听的吗?
哪怕这里是贵妃娘娘的宫殿,能如此堂而皇之地议论两厂,也足见胆子之大。
明明传闻中,京城百姓在家中都不敢说悄悄话,就是怕两厂的锦衣卫突然踹门出现,把人抓走砍头。
按理说,皇宫最为危险才是。
苏子墨没有问玉棋。
她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谢司逾偶尔也会出现,大约是每隔七日。
他过来的目的,就第一次是为了伪装鞭.打,到后来他直接不装了,过来的目的,全是——当老师。
他会考级苏子墨的功课。
鞭.子放在旁边,极有震慑力。
虽然一次也没打过苏子墨。
但小姑娘还是被激发出潜力,疯了般的学习。她那懒了18年、逐渐迟钝的大脑,也开始飞快进步,几乎比正常人还要灵敏了。
一次次的相处下,苏子墨却未曾察觉,男人那冷淡的眸光,也逐渐变化。
......
宫里出了件大事。
被东厂阴了几次,折损几员大将后,西厂王督主公开表示,要给谢督主找对食人选!
王督主可不是吃素的,他直接将这件事报给了陛下。
或许陛下也觉得有趣,看那太监找媳妇,多有意思呢?
于是这昏头皇帝毫不犹豫地下了口谕。
给谢督主找个宫女对食。
虽然不比圣旨,但口谕,也是金口玉言啊!
这消息传出来后,宫内简直称得上人心惶惶、人心浮动。
一批人是看笑话,那堂堂谢督主,权势滔天,不也被公开提醒是个太监吗?丢不丢人呐!
一批人则是战战兢兢,生怕谢督主一怒之下,和王督主硬刚,或者把火发到他们身上。
还有一批人,则开始期待起来。
对,就是期待。
谢督主是谁?全京城权势top!
他还有一张极其昳丽的脸,有厂花美名。
即便残暴,但当了他的娘子,他还会残暴不成?
说真的,除了没有那玩意儿,谢司逾简直是全京城贵女的梦。
现在是宫女的梦。
陛下传出口谕,王督主亲自跟进,这给谢督主挑选对食的事儿,眼看还真有模有样地办了起来。
这和苏子墨当然没关系,她就是个替身、棋子,不能动的花瓶。
之所以关注到这件事,还是因为玉棋和她说的。
而眼看到了七日之期,谢司逾确实未曾出现。
看来他最近真的很忙。
苏子墨莫名觉得好笑。
明明是个太监,怎么也像皇帝似的,需要选妃呢?
最让苏子墨震惊的是,承乾宫也有人参加。
人选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玉琴。
得知消息后,苏子墨的大脑恍然间将一切串了起来。
难怪之前玉琴看她不顺眼,想必是嫉妒她与谢督主相处吧?
这叫什么事儿呢。
如果可以的话,苏子墨当然宁愿和玉琴换,让她来当那个挥鞭.子的人选。
不过这也就是吐槽罢了。
苏子墨的见识越来越广,和从前简直有了脱胎换骨的区别。对于那给她准备书籍、让她进步的谢督主,她并无厌恶之心。
当然,也并不亲近。
小兔子天生就不喜欢大魔王。
......
“选秀”总共进行三天,一天一轮。
第一轮,是由宫女报名,下属按照条件挑选。第二轮,是由王督主亲自选出10名。最后一轮,则由谢司逾自己选出一名宫女。
苏子墨虽然没法出宫,却被玉棋适时报道。
第一天,便选出了不少官家出身的宫女。
第二天,10名人选,更是个个容貌出众。
苏子墨正听得津津有味,却见玉棋叹了一声。
苏子墨:“?”
看出小姑娘眼底的茫然,玉棋不动声色,惋惜道。
“苏姑娘,我看谢督主对你多有特殊,其实啊,如果你也能去参加这对食大选便好了。”
“你若过去,必能直接胜出。”
她参加?
苏子墨瞪大了眼。
她可不想参加!
她是嫌活得太久了吗!
看出她眼底的抗拒,玉棋只能转移话题,内心却不免有些叹息。
明明那般特殊,为何她自己没有发觉呢?
只有互动,才会产生感情的交集。
有了交集,才更难割舍。
更容易......成为合格的软肋。
第三天的“选秀”没能举行。
听说谢督主在圣上那跪了一天一夜,提及自己乃阉人,不愿找对食、触及伤口,这般,陛下才收回成命。
却也命王督主好生招待谢督主。
“就算不是洞房花烛夜,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嘛,司逾,你说是吧?”
这便是陛下的原话。
看似对谢司逾非常宠爱,但苏子墨已经可以判断出背后含义了。
这昏君,是在敲打谢司逾了。
前些日子,东厂赢过西厂,气焰更盛。
而现在,只需要他这天子的一句话,谢督主那费劲争来的权势,便完全可以化作乌有。
这所谓对食大选,也不过是羞辱罢了。
谢司逾也明白,才会前两日未曾出现,第三日当众揭开自己伤疤。
他下跪的举动,仿若自愿奉上权势。
谈及自己是个阉.人,满足了圣上的恶趣味,也将他谢司逾谢督主的脸面,赤luoluo地在全皇宫面前踩了下去。
你谢司逾,不过是一条狗。
一条阉.狗。
......
王督主自然是好好地“招待”了谢司逾一番。
有陛下的口谕在,西厂的人全都过来敬酒了。
看似恭敬,但一言一行,无不蔑视着谢司逾。
谢司逾喝了三杯酒。
是从前看到他,便会战战兢兢的西厂锦衣卫递来的。
第四杯酒时,他停了下来。
男人眉眼昳丽,桃花眸轻挑,深色眼线勾魂摄魄。
或许是酒意上涌,被他这般看着,西厂几人竟内心一片火热。
但下一瞬。
男人冰冷的视线将他们唤醒。
明明眼角染上醉意,明明在全皇宫面前丢人现眼,他依旧是那权势滔天、气势惊人的谢督主。
“第四杯。”
“此般盛情,他日,谢某当去诸位坟前......”
“答谢一二。”
最后四个字,男人的声音放轻些许,莫名的,所有人后背都窜出了冷汗!
被酒意侵蚀的脑子也彻底清醒过来。
他们在做什么!哪怕这是皇帝的一条阉.狗,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去羞.辱他!
等今天过去,他谢司逾随便找个由头,他们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一时间,西厂众人纷纷退开。
再无先前嚣张之态。
谢司逾眸光冷淡,仿若什么也不放在眼底一般。
他站起身,脚步沉稳,一步步地往外走去。
——哪怕他跪了一天一夜,膝盖严重受损。
男人所过之处,众人无不自觉让路。
甚至下意识垂眸,不敢与其直视。
这里可是西厂的大本营,不得不说,挺丢人的。
上首,王督主的心腹便不甘心道:“督主,就这么放了那谢司逾?”
王督主把玩着手中酒杯,眼底满是不怀好意。
“且等着吧。”
谢司逾走出宫殿门口后,早已等候在外的东厂诸人连忙跟上前。
“督主!”
众人目光不乏担心。
谢司逾对众人视线视而不见,沉步向前,仿若从未喝过酒一般。
见状,众人松了口气。
心腹便急忙汇报,谢司逾也神色如常地听着。
说到最后,心腹忍不住提议:“督主,陛下对咱们有了成见,贵妃不在,我们不如学习西厂,也......进献两个美人?”
美人。
下意识地,谢司逾眼前浮现出那张总爱蹙眉、怨念看他的芙蓉美人面。
脚步微顿。
心腹以为有戏,连忙道:“西厂这次行动,就是攀上了那柔妃,我已经找到几个绝世美人,到时候献给陛下,必能扳回一局!”
谢司逾轻嗤。
论美,谁又能及得上她。
随意甩过披风,他沉声道:“这件事,不许再提。”
“这仇,当由我亲自来报!”
心腹不敢多言,但看着气势凛冽的督主大人,心底却也安心了几分。
督主说的,必能成真。
......
谢司逾本想出宫,但脑海里浮现了那张美人面后,似乎便再也无法消退。
他本就不会委屈自己,想想也有七八日没见那小兔子了,便大步朝着承乾宫走去。
这里已是他的地盘。
纵有那小丫鬟瞧见他,也只低着头,不敢多言。
谢司逾大步来到主殿。
曾经,借助贵妃之势时,他心底厌恶此地。
而现在,不过月余,他竟觉得这里无比亲近。
站在主殿门口,谢司逾正待推开。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传来一股躁.动。
很异常。
是让人发毛、无处宣.泄的躁.动。
下意识的,谢司逾想起了那三杯酒。
脸色蓦的暗沉,谢司逾握紧了手,恨不得转身去剁了那姓王的狗头。
看着殿门,那双墨色瞳孔,眼底情绪不明。
这药倒真极有效。
他的脑海里,竟全是那人的模样。
片刻。
谢司逾正待转身。
但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道轻柔、试探般地声音。
“......督主?”
那一瞬间。
躁.动,瞬间淹没了谢司逾。明明是深秋,却热得难受,他下意识抬手,扯开了那束好的乌纱帽。
一头乌发,瞬间倾泻而下。
轻挑的桃花眸染上酒意,那璨璨如冰,也终究融化。
冰冷的谢督主,瞬间变得阴柔而惑.人。
而他的脑海,也操控着手。
——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