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如约去老宅探望陆行秋。
老人有午憩的习惯,醒来后习惯吃一盅养生汤。
她特地挑在这时候去,还给老爷子带了一盅佛跳墙。
陆行秋让管煨的养生汤端去,江瑟带来的这盅佛跳墙吃了底朝天。
江瑟已经许久不曾来陆老宅,但一老一少之间倒是不见半点生分,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说了差不多一小时的话,直到管说关小姐来了,江瑟才起身告辞。
关嘉颐拄着拐杖进来,见到江瑟有些意外,高兴地唤一声:“江小姐。”
江瑟笑着应一声:“关小姐。”
“你这是要走了?”
“嗯,还有事要忙。”
关嘉颐本还想同江瑟多说些话熟络熟络的,听见这话便露出些遗憾的神色,拐杖往旁边一别,说:“陆爷爷养了一只特别有趣的鹦鹉,可惜你要走,要不然我们可以一块逗它玩。”
关嘉颐说的那只鹦鹉是陆行秋四年前才养的,江瑟没见,是听它说话。
出了屋子,她人刚转入檐的走廊,迎面便见一管提着鸟笼来。
目光不由得望向笼子里那只神采奕奕的紫蓝金刚。
照料鹦鹉的那管识得江瑟,当年江瑟的手被啄伤时,还是他给处理的伤口。这会碰见江瑟,连忙停住脚步,亲切叫了声:“江瑟小姐。”
江瑟跟着驻足,正要回一声,笼子里的鹦鹉突然挥起了翅膀,扯开嗓叫唤起来。
“讨债鬼,狼崽子的讨债鬼!”
“讨债鬼,狼崽子的讨债鬼!”
这一叠声突如其来的叫唤管和江瑟同时叫懵了。
许是听到外头的动静,关嘉颐同陆行秋屋子里走出。
老爷子见江瑟愣愣站在廊子,长眉往上一抬:“瑟瑟,怎么了?”
江瑟反应来,想说“没事”,结果那只紫蓝金刚“扑棱”几又拍起翅膀,连喊了几声:“大小姐!陆怀砚的大小姐!”
暮春的风已经带了些暖意,老树枝头上的嫩叶被风吹得舒展,在午后的阳光里透着娇嫩嫩的青意。
鹦鹉滑稽又吵闹的声音慢慢被风卷散。
江瑟抬起眼睫,望着陆老爷子温雅道:“我没事陆爷爷,次我再来探望您。”
她的声音同她的面色一样淡定,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江小姐。”关嘉颐连忙叫住她,拄着拐杖几步上前,急切道,“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江瑟看她一眼,笑说:“抱歉——”
“那我陪你去取车吧,我说几句,保证不耽误你的时间。”关嘉颐执拗道,“陆爷爷,我送送江小姐回来,您先同金刚玩一会。”
她脚上还打着石膏,拄着拐杖走路万分不便,跟没事人一样,径直往前走。
江瑟跟上,两人穿走廊来到莲花池边的亭子时,她轻轻扶住关嘉颐,说:“关小姐,在这里说吧,你想同我说什么?”
关嘉颐拐杖往旁边一支,在亭子里的长凳落座,牵起唇角,问道:“陆爷爷的医院,你以前住吗?”
江瑟一顿,说:“住。”
关嘉颐认真打量起江瑟的脸,刚刚听见那声“陆怀砚的大小姐”时,她心里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测,这会听见江瑟的回答,愈发笃定江瑟是陆怀砚喜欢的那人了。
心口霎时一阵酸涩。
“原来阿砚喜欢的人是你,他一直不肯跟我说他喜欢的人是谁,只说他以后会带你来英国看我跟Linda,没想到我今天提前遇到了。”她笑了笑,“道我为什么问你住没住陆的医院吗?”
江瑟在她身边坐:“陆怀砚同你说的?”
“嗯。当他看到我的亲人赶来照顾我时,他说他想到的是你,心疼的也是你。”关嘉颐看着凉亭前面的莲花池,轻轻地说,“他说当初你跟我一样躺在医院时,你没等来你的亲人,连他都没陪在你身边,他很难让你一人扛了所有的疼痛。”
江瑟落了落眼睫,静静看着地面的砖纹。
“虽然我的确很喜欢他很想嫁给他,我也的确很希望两能联姻,但他来没应。江小姐,你别误会他。”关嘉颐说,“如果是我给你们造成了误会,我同你说声——”
“我没误会他。”江瑟赶在她道歉前及时开口,说,“你也没给我们造成任误会,你不必为你的喜欢感到抱歉。”
也不道为什么,江瑟这句话关嘉颐说得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
她吸一吸鼻子,“那。”
说着捡起拐杖,故作轻松道:“那我回去找陆爷爷了。”
她走后,江瑟在凉亭坐了一会才离开。
夜里洗完澡,她坐在床头,默默看着角落里那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
月光窗外漫入。
也不道了多久,床上那道静了许久的身影忽然一动,床头柜底的屉子里拿出一沉甸甸的官皮箱。
江瑟锨开箱盖,轻轻嗅了一口暖而郁馥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