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白川反应几秒:“你说姜鹤朋友?不来。我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差遣,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

周厌立马变了态度,甩开白川的手,把脸埋进毯子,“我一个人也死不掉。”

“谁怕你死不死,还不是怕明天头条是TUT明星选手半夜进急诊孤零零半死不活,当真受到圈内排挤?”

“不是事实?”周厌虚弱成这样还嘴上不饶人,着实把白川气到,也不知道当年那个一心只有训练的小孩儿到底是怎么长成谁如今这副性格。

白川急着回去,不和他多言,翻找一圈,最后翻到一个名字,看见了希望,“唉陆杰应该有空吧,他不是就在附近大学?”

白川知道陆杰是周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陆杰考上大学那会儿周厌曾和他一起吃饭,就是那次,不知谈及何事,周厌喝酒喝成胃穿孔,差点刚成年没多久命丧黄泉,也是那时候白川留了陆杰号码。

周厌不再理他,任由他去,干脆装死,不一会儿,听见白川打完电话,又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又有另一个脚步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

陆杰来得这么快。

恰好周厌口渴,不愿自己动弹,差遣陆杰:“给我倒杯水。”

许久没有动静,倒是传来键盘声,陆杰什么时候这么好学,外出还带着电脑,给谁做模样,周厌不耐,掀开毯子一角,然而只睁开半只眼,就知坐他旁边之人不是陆杰。

对方穿一身白色羽绒服,领口高过下巴,遮住下半张脸,柔顺的短发遮住耳侧,和从前一模一样只要坐着就是挺拔姿势,不过身形拔高不少,应当也瘦了些,羽绒服显得宽大,就算包裹再严,周厌也能认出。

这人不是宁裴又是谁。

周厌愣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种美梦成真的感觉令人慌张,恍如梦境,然而一想到阔别五年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他倒水,周厌狠狠厌弃自己方才为何没先看一眼,他张了张嘴,宁裴却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周厌差点忘记呼吸。

“你手边有水。”宁裴未看周厌,看的水杯,他在回一封重要邮件,暂时无暇顾及周厌,就算有暇,倒水也不应当是他做的事,他答应姜鹤过来看人,没答应照顾人,说完,他又把注意力放回邮件,没戴眼镜实在有些看不清,只能尽力眯眼辨认细小字体。

那杯水是白川留下,已经冷掉,周厌用未插针的手去拿,握在杯身带着掌心冰凉,他抿一口,然后满杯下肚,手却在发抖,不知此刻该想宁裴和他说话了,还是该想宁裴全然不顾他生着病喝冷水。

不过能有这一句话,周厌竟然觉得满足,毕竟过去五年只能在梦里听见,在手机视频里听见,这么多年过去,宁裴说话还是这般让人心动,周厌暗暗一笑,瞥见宁裴专心致志打字,不想打扰他,又无法平静下来,几次三番翻身,把身上毯子翻到地上,终于吸引宁裴注意力。

宁裴回头一看,周厌里面只穿毛衣,外套脱掉了,靠在躺椅上,毛衣松垮,露出分明锁骨,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瘦了这么多,好歹相识又一起长大,总不能见他在这活活受冻,宁裴只好替他去捡毯子,只扔他身上,生疏询问:“过敏了吗?”

已然是接受朋友或者比朋友更亲密的人的委托而照顾不熟的人的态度。

周厌却受宠若惊,不敢正眼看人,盯着天花板说:“没有。”

还是无法避免去观察他,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确实没有过敏迹象,只不过一脸病态脸色惨白,宁裴低低应一声,然后继续回复邮件,此时速度却慢了下来,没办法,见到故人总归会被打扰,他想过去十几年都没见过周厌这般虚弱模样,怎么现在就让他见着了。

无解。

抛去这些杂念,宁裴再次投入邮件中,邮件由国外一名专家发出,对方询问他一些论文相关,宁裴内心欣喜,冲淡了被逼着照看周厌的混乱心情,正好也能做到无视周厌对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反感。

不多时,宁裴暂时回复完邮件,还有些内容需要回去以后将资料传给对方,宁裴已经身心舒畅,只是眼睛发酸,合上电脑揉了揉眼,时间越来越晚,输液室里人倒是只增不减,看得出来今晚又是值班医生和护士内心哀嚎的一晚,思及此,他终于记起自己在哪儿,抬头看一眼输液瓶,还有大半瓶,宁裴凑近看滴斗,滴落速度当真很慢,照这么下去不知道要滴到什么时候,他轻皱起眉。

输液管晃动,周厌刚调完点滴速度藏在毯子下的手握紧。

差点被发现,万分紧张,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近视了?”

宁裴一愣,略显诧异,猜不透周厌怎么突然主动和自己说话,刚才那句要喝水可以理解为他大概认错了人,现在呢?不等想明白,他已经调整好表情,说:“对。”

这番对话并没有什么浓烈情绪,淡到和多年失去联络突然再见的老朋友一样,两人都沉默下来,居然还显得尴尬。

宁裴干脆再次打开电脑,然而周厌又问:“你过得好吗?”

当初那句“一帆风顺”,你自己得到了吗。

掌心抵住电脑盖边角,宁裴说:“很好。”

这五年他过得确实很好,只需操心自己一人,无拘无束,学业有成。

不过现在这样倒像在叙旧。

周厌松一口气,“我也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