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甩了甩粘稠的血,自顾自地继续低声念叨着:“真是令人怀念啊……”

当血色铺满地面,充满金属的冰冷感的长廊唯有两个人还站立着,琴酒嫌恶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

明明已经没有敌人,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却抵在他了的后颈,琴酒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几个字一字一顿地从他的牙关挤出来:“飞—鸟—响——!”

“你还没说呢,否则什么?”神津真司畅快地笑起来:“我亲爱的搭档。”

刚刚开始做飞鸟响的神津真司在组织里有两个熟人,一位是晚他一步进入组织的卧底搜查官上野自由,另一位则是他在组织中结识的底层成员黑泽阵。

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为此感到无奈和好笑,并认真地分析过这种情况出现的各类影响因素:在执行组织派发的任务时,比起来自公安的同伴上野自由,他更愿意对组织成员黑泽阵发出邀请。

或许是因为从理性角度来看,黑泽阵的才能远胜于上野自由,实力强劲的搭档对任务的完成程度更有益;也可能是因为黑泽阵是一个纯粹地沉浸在黑暗中的人,执行起那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时,出于一些根本没什么必要的小心思,他本能地更倾向于将残忍冷酷的一面暴露在黑泽阵面前。

总之,在某些时刻,他是愿意将后背短暂地交给黑泽阵的,他一直相信黑泽阵也是如此想。

于是在某一次任务结束后,他理所当然地向黑泽阵发出了搭档邀请。

他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姿态和语气都相当自然,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黑泽阵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拒绝这项提议。

神津真司确信黑泽阵是愿意时不时地将后背托付给飞鸟响的,但是“琴酒”究竟能对“神津真司”信任几分,这还有待考证。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很遗憾,那个人刚刚背对着他,却忘了设防。

神津真司的笑容消弭,指腹轻轻压在扳机上,枪管穿过银色的发丝,不偏不倚地抵在身前那人的后颈。

其实黑泽阵抑或是琴酒的想法都是次要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他本人的想法如何——无论是昔日的黑泽阵还是今日的琴酒,对他来说都只该是个罪犯。

神津真司庆幸琴酒愿意站在他这一方,毕竟没有琴酒的及时到来,他现在可能已经与那位外公一起并排躺在地上,也有可能已经在刚刚的包围中被子弹打成筛子——虽然琴酒真正想站在的其实是下一任boss那一方。

他们注定立场不同,今天的这场混战只有一方能够取得胜利,既然还有敌人站立着,那又怎么配称之为胜利?

“黑泽。”神津真司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缓缓加深指尖压在扳机上的重量,声音不自觉地跟着压低了几分:“下辈子要是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做一回真正的搭档吧。”

砰——

下一瞬,在这个拥挤又空旷的走廊里响起的却不是枪声,头骨与不知组成的合金地板猛地撞在一起,金发青年的喉咙里喷出一口鲜血。

神津真司的眼前陷入一片昏黑,缓了几秒钟才终于找回模糊的视线。

“就凭你那个报废了的左手也想杀我?!!”琴酒气极反笑,抓着那头金发将人从地上半提起来,咬牙切齿道:“就凭你……真不愧是你……”

神津真司用力咬了下舌尖,用痛感勉强刺激精神的集中。

粘稠的血液糊了他一脸,痛觉神经失去控制,他分不清那些妨碍视线的血究竟是刚刚那群黑衣人流到地上的还是自己的,但是透过一层血色,他看着那张因为愤怒而暴起青筋的脸时,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却忍不住笑了一声。

甜腥味堵住了喉咙,以至于那道笑声已经完全不像是笑声,但那并不影响银发男人的怒火再度升级。

一把熟悉的、几分钟前还被他握在手里抵在银发男人的后颈的枪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太阳穴,神津真司已经感受不到什么触觉,他没有眨眼。

以扭曲的形状垂在身侧的左臂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他想,在他做调酒师的那几年里,黑泽阵一定学会了些骨骼相关的技巧,所以才能这么精巧利落地让他的关节错位。

就像黑泽阵刚刚说的那样,凭那只报废的左手竟然也想打败他?

左肩遭受的重创让他在那场背叛之后不得不改换右手为惯用手,明明早就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右手,但一想到下一个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当年的那个银发青年,他却仿佛刻进本能一般地下意识地用左手握住了枪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