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坎瑞亚是地下之国,看不到真正的天空。
当弓矢扬起的流风散尽,瞬间自远方急攻而来的是冰雪凝化身影,比起其他尘世执政的迟疑和僵硬,巴纳巴斯却是第一个毫不犹豫踏上王座所在的高台的神明。
她的脚步在看清迭卡拉庇安胸口血腥惨状的那一刻稍有迟疑,而就是这片刻的停顿已经足够巴巴托斯落下来抢在了她的前面,少年满脸惶惶,想也不想地就想往对面跑过去:“伊——”
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二步,一道风刃已经无比精准地砸在了他的面前。
温迪怔住,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在只有女王能看到的地方,他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的委屈和对她伤势的急迫担忧,少年乖乖站在那里不敢动,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可伊莱恩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尘世七执政之一,风神巴巴托斯——”
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温迪瞬间变化的脸色,只是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止境之杖,神色平淡地看着他:“难道需要余来和你提醒你如今的立场吗?”
“……无论如何,先把伤口整理一下吧。”
巴纳巴斯的声音干涩,她不否认自己现在对迭卡拉庇安仍有几分敌意,但也不代表她就会这样趁虚而入,可对方却轻笑一声,满不在意的抬起头来。
“诸位不是已经见到了那只虫子手上拿着的灵核了么?……那确确实实是从我身上挖走的东西,正如诸位所见,这样的伤口无论如何处理也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但是时间仍然充足,回答几个问题满足各位的好奇心,尚且绰绰有余。”
尘世执政们面面相觑,雷电真不在这里,水与火对视一眼不曾开口,而风与岩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从伊莱恩的身上挪开,巴纳巴斯看着她的胸口,最终还是缓缓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我看到坎瑞亚的人民在睡梦中死去,亡者被黑犬吞噬……”
“诸位入城以来所见所有人的确是我所杀,”伊莱恩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巴纳巴斯的问询,坦然说道:“天理告知诸位的东西应当没有任何的错处,的确是我为坎瑞亚人带来了死亡的沉眠,是我带来了两大足以覆灭提瓦特的灾厄,是我解除了封印让巴格斯特与诸位争斗,也是我下令让黑犬带走了亡者的灵魂——如果尘世七执政此行前来是为了镇压深渊、祓除带来死亡的暴君,那么余也自觉不需要再去解释什么。”
“可是……”冰神的声音正在颤抖,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同样也看见,活下来的人类变成了魔物……”
如果是有这样的答案或是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真相,只要她解释,只要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呢。”
巴纳巴斯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满眼的无动于衷。
“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余坐在这儿等你们过来,然后告诉你们,天降的诅咒正在坎瑞亚人之中蔓延,纯血沦为不死的傀儡,普通人成为漆黑的魔物,然后等你们在这里慢慢商量研究琢磨出破解之法,和那些仍然在坚持想要撕开深渊裂缝的蠢货反复拉扯,你们舍不得人类去死,可现实的结果往往会让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已经被诅咒侵蚀的人类等不起这种柔软的慈悲,坎瑞亚等不起,而提瓦特更等不起。
“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女王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波澜,“死亡,毁灭,灭国,无论你们相信与否,这样的事情余已经做过无数次——只是提前用死亡作为手段,将痛苦终结在尚且可以忍耐的范围内,因为在这里追求过程和手段的正义已经没有必要……还是说,你们谁能下出同样的命令?”
巴纳巴斯瞬间瞪大眼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那么现在余决定来承担这一切,又有什么问题!?”
女王厉声反问。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你们不愿杀的人我来杀,温情和仁爱无法救人就用纯粹的支配来取代一切,活着不被允许的话就由王来赐予死亡的解脱,王本就是要有代替人民做出选择并承担选择之后代价的义务——人类本来就是胆小又软弱的生物,贪婪、弱小、短视,自私……享受统治赐予的繁荣,诅咒带来毁灭的暴君,只需要一个让他们有可以推卸一切过错和负罪感的存在,那么他们就能永远延续下去!”
“——余没有错。”
女王平静地说道。
“坎瑞亚需要引领覆灭的存在,他们需要逃避,需要推卸,需要有人来做出这个‘错误的选择’,那么就由余来做出这个最后的决定;如果这就是唯一能拯救坎瑞亚的方法,那么王就不会有任何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