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低骂一声从外套兜里摸出手机, 当来电显明晃晃的“路斐”暴露在空气中时, 周身气流骤然凝固。

任星桐眯着眼对焦, 三番确认，是“路斐”两个字。一瞬间, 心里的猜测变成肯定，他面色倏然沉下, 落在余闻身上的目光变得复杂。

余闻动作迟缓, 似乎在犹豫是否该接通。

任星桐无法言说此刻感受, 杂乱到分不清哪种心情多一点,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瓶名为情感的水, 已经到了溢出的极限。

他在漫长铃声中又点了一根烟，强迫手臂不露一丝颤抖, 放在唇畔裹吸。

他早该猜到的, 路斐怎么会单纯因为他是国一中单就亲自来签他坐镇, 又怎么能有人真的看好自己，就能眼都不眨地砸下几十万。

原来那些年, 陪着他从黑暗跌跌撞撞走至黎明的, 自始至终都是余闻。

烟团从喉管游入肺中，直到铃声中断, 才慢慢从鼻腔吐出一串烟圈。

余闻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紧握手机没开口。

任星桐抽完一根烟, 碾灭香烟朝旁边伸手：“手机给我。”

余闻怔然，侧过的半张脸上布满了疑虑，可他还是没有犹豫，把手机递了出去。

掌心的手机很沉，有些烫。

任星桐按亮电源，在密码锁界面思忖两秒，轻轻按下“1018”四个数字，每按一个数就忐忑一分，最后一个数字落下，解锁成功。

他看着弹出的主界面，恍然一瞬。

任星桐对密码的记忆力一般，最多只能记住三个，超过三个或者变复杂，都会令他在登录时选择一键修改。

所以他的密码向来就只有一个，名字加生日，从手机解锁到银行卡，囊括极全。

余闻屏幕密码变成他生日其实是个意外，他解锁没记住密码，把人手机锁了六小时不说，末了还恼羞成怒，发脾气让余闻把密码改成他生日。

他只是随口撒火，余闻当了真，真把密码改成了1018，这一改，就改了好多年。

任星桐没想到，这个密码至今未变。他把发抖的左手塞进外套兜里，强撑着平静模样，问：“为什么还在用这个密码？”

余闻疑惑偏头，看清手机才明白，他莞尔：“习惯了。”

任星桐绷紧唇角，指尖划过屏幕，主界面软件并不算多，余闻有强迫症，摆放有条理，整洁清晰，一眼能寻到想要的分类。

【聊天】分类的小方框内，两个微信图标并排紧贴，他双眼有一瞬难以聚焦，打开分类，点进有着分身标准的微信中。

微信很干净，联系人只有一位，消息栏中也只有一位。

任星桐很熟悉那个头像，是他的微信，头像是，名字是。他感到身边人流出窘迫，甚至开始以咳嗽代替尴尬。

他眨了眨眼，自顾自地点进聊天界面，内容占了一满屏，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个无人回答的“哦”上。

这些消息根本无需翻，全都心知肚明。

任星桐偏头掩盖情绪，锁屏很迅速地把手机扔回余闻怀中。他抵着栏杆自嘲一笑，很轻，几乎转瞬而逝，随后低喃：“果然是你。”

余闻当即侧过身，还没说话就被抢了先。

“余闻，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

“你为什么，为什么能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任星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落在身上令人倍感煎熬。他视线直白，语气低下，像是无法解读这道难题。

他不给余闻回答的机会，接下话音：“走的时候一意孤行，后悔了又想要我一句原谅，你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心安，对么？”

“可我凭什么非要围着你转，要为了你的心安妥协？”任星桐眼下泛了层粉红，强忍狼狈模样，嗤笑着说伤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