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钱我来解决,你负责出力就行。”
单钰舔舔嘴唇,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决定,柳言只好把单铭扬也编排了自己“兄长”的理由搬出来,这才勉强说服小姑娘点了头。而单钰行镖时混迹江湖,懂得的门道自然不少,柳言听她细数大大小小的情报组织,觉得分析利弊实在麻烦,光是名头就多到令他头晕脑胀,便仗着原主积攒下的家底还算丰厚,直截了当地问单钰,
“这里头最好的是哪个?”
单钰没想到自己跟着的公子这般财大气粗,她沉吟片刻,才开口慢慢介绍到,
“若说其中佼佼,当属四合殿下的卦阁,虽说四合殿在许多正派眼中上不得台面,但它的势力分布确实极广,听说连北泱和南临境内也有涉足。”
柳言倒没料到会在这里听到某个耳熟的名字,他靠近柳承午,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小声地确认,
“她说的四合殿,是江卿那个四合殿?”
柳承午突然被主人接近身侧,接着又从耳边传来压低了的气音,一下便僵着不敢动弹,几乎是瞬间就被惹红了耳根。
他其实格外喜欢主人像这般与他说话,不止是因为举止亲近,如此附在耳边轻语的感觉就仿佛划了个界限屏蔽旁人,偷偷分享着独属于二人的秘密,只让他知晓自己所言何物。
柳承午耻于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怕主人对此有所察觉,忙不动声色地收回心神,面上仍维持着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学了主人的音量小声应到,
“回主人,确是江阁主所在的四合殿。”
单钰这边才刚开了个头,就见另外两人忽然悉悉索索地咬起耳朵,她虽已大概猜出这位雇主和他的护卫之间是什么关系,但看到他们如此旁若无人的讲着悄悄话,还是忍不住生出一种莫名的抑塞,偏生柳言对自己的行为还没什么自觉,他找柳承午嘀嘀咕咕地确认完,一抬头瞧见单钰抱着剑站在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盯着他们,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他问的如此理直气壮,便让单钰如鲠在喉,一时之间有苦难言,小姑娘艰难取舍了一会,自认实在不好向公子解释方才是何心境,只得认命地放弃,默默掩面叹息道,
“什么都没有,您请继续吧。”
柳言没听出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只当单钰说的还是四合殿的事,他刚刚才询问过柳承午,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并未出错,虽说包括原主在内,他和卦阁确实没有多少接触,但柳言手里攥有极阁阁主江卿欠下的两条人情,这极阁又是四合殿之首,若是真要把人情拿出来用,应当也是能作数的。
要是换了旁人,用这堂堂四合殿的人情换一个无足轻重的流传于江湖的故事,计较之下怕是会觉得并不值当,然而柳言此人甘于平庸,从未有什么远大志向,又想不出有其它地方需要四合殿出手,便一点没觉得浪费,只当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正好让他少费些精力。
何况经过一番相处,他对江卿这个人的性子其实颇有些欣赏,若是有机缘也可结交一二,便没必要藏着对方的人情做底牌,像捏了软肋似的一直捏着不放。
只是他决定了要用,却不知将口信传到江卿手里容不容易,毕竟柳言中途接手,对这个世界隐于繁华之下纵横交错的情报方式一知半解,而原主又对外界之事漠然至极,向来都是别人想尽办法找到他来求救命,还真没见他主动去找过什么人,柳言实在没法从他的经历里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至于柳承午这边,按照柳言的理解,那人原先是守在小王爷身边的暗卫,从来都只遵从命令行事,与同僚或许自有一套联络交流的办法,但和外人却没有多做接触的机会和必要,想来不会比自己擅长多少,应当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柳言自顾自得出结论,将柳承午一并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于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只剩单钰还有一试的可能,小姑娘听他说有一封口信,却是要带给四合殿之首的极阁阁主的,哪怕自己确实有些路子可用,一时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打下保票,好在柳言不会就这点强人所难,只让她先去试着问上一问,若是实在传不到江卿耳里,最后花些钱摆平也是一样。
单钰被他卸去压力,自是心里一松,乐颠颠地应下了,她对着兄长满腹怒气,如今既然有柳言愿意做后援,当然要借着劲来狠狠讨个公道,哪里还有心软退让的道理。柳言看她应过好后磨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免也有些被感染了情绪,忍不住笑着问到,
“就你一个人去做,会不会太勉强了点?”
单钰一听这像是要帮忙的架势,忙开口推拒他的好意,毕竟说好的一方出钱一方出力,就算柳言觉得无妨,单钰也万万不肯占这样的便宜。
更不要说她对传口信之事虽没什么把握,却一定要去碰碰运气,而要在不知结果如何的情况下带着公子来回奔波,对单钰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心理负担。
单钰晓之于情动之于理,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一点勉强,就算遇到麻烦了也一定会马上回来寻求帮助,才总算让柳言心安理得地做起甩手掌柜,除了出钱什么都不用操心。
他们商量好分工,因着处理这事需要时间,就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日子,柳言没什么事情要做,又觉得呆在城里实在无聊,便等下午日头没那么烈了,拉着柳承午出城寻了处树林练箭玩。
柳言对弓箭研究的不深,前世虽以尝试的心态去过一次射箭馆,但唯一记得的只有被告诫过不能不上箭直接空放,要不然不是伤人就是伤弓,他努力回忆了一番想不起什么别的东西,因着不太有把握,干脆将这一点需要注意的指出来,开口让柳承午先上手练练。
柳承午擅暗器,但并未使用过弓箭,他领命后转着那把长弓反复研究,一会搭弓试位,一会推弦瞄准,不厌其烦地尝试数次,慢慢倒也有模有样起来。
柳言不想打扰到他,就坐在旁边撑着下巴,从那人冷峻的眉眼一路看到了苍劲的腰身。他喜欢看柳承午穿深色,挑衣物时选的又都是颀长修身的款式,于是当对方像这样一本正经地搭箭拉弓,卓卓身姿便如同一株挺拔硬朗的墨竹,瞧起来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柳言抿着笑,忍不住在心里啧啧称叹,只觉得这人做什么都好看的不得了,而柳承午先前只是试弓,每次施力拉开后并不松手,维持片刻便缓缓卸力收回,如此重复至多少有了点手感之后,才终于放出了第一箭。
他身形和力道都极稳,手上的准头却还把握的不够,令那根箭矢擦着树干的边沿穿过,硬是直直刺入了后方的一处灌木丛中。
柳言全程随着那支竹箭移动目光,见它没入树丛后直接失去踪影,不由有些忍俊不禁。他倒回去看柳承午的反应,那人对此似乎也有点意外,他站在那顿了一下,转而低头瞧了瞧自己握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