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要你死,你怎么说?”
跪着的人只是敛着眼,完全不带起伏的答复到,
“主人命一声就是,承午必不脏了主人的手。”
他答的平静,柳栐言心里却掀起浪来。
那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叫他主人的柳栐言清楚,但其中的含义却是现在才完全明白,那一句主人叫出来,便是把自己的命完完全全的交托到柳栐言手里,随他摆布处置,别说最初做了错事可以惩他承罚到死,就算什么过错都没,只有柳栐言乐意,活与不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真的比起来,柳承午连那只兔子都比不过,那野物好歹还知道挣扎求生,可到了柳承午这,却是连求一句饶都不会,最后还怕会弄脏柳栐言的手。
当真傻。
柳栐言隔了一日才悟明白,明白了就觉得沉,他向来讨厌束缚到了极点,哪里肯再把这人留在身边,先前不过是赌他不会回来,回来了也只打算逗弄个几天就送回去,反正总是要送回小王爷的,干脆准备趁现在觉得麻烦了直接赶人。
可他低头去瞧那安安静静跪着等命的,心里居然有些微的不舍,他想那人现在眼里该也是静的,像是无风的水面,让人想弄出些慌张。
柳栐言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能把那赶人的话说出口,虽说这人回去应当也不会受他什么牵连,但放在小王爷手里,便总有一天会折的,柳栐言不是什么善心之人,在原先的世界里也算见惯了生死,更何况这人分九等的地方,可旁的人如何他懒得去管,眼前这个却有些舍不下,许是逗弄起来实在有趣的缘故。
柳栐言闭起眼,到底是妥协了,他想既然都是要折,与其折在小王爷手里,还不如折在自己手里。
他把指尖从那人脖颈上收回来,一时觉得顺,又摸了摸那人的头,
“走了,晚上把这兔子一起炖下去。”
要说人有时候,总是存了些本能在。
春日微凉的风从林中空隙里吹拂而过,听在柳栐言耳里,就多少有些紧慌的味道,他抬头去看天色,果然被枝叶挤在一起遮了大半的天空正缓缓压下浅灰的云,一副将欲落雨的架势,柳栐言也不觉得意外,这春势总是如此,晴着晴着就阴,阴着阴着便晴,生机盎然极了,看着叫人心悦。
但心悦不代表乐意淋雨,柳栐言加快了脚步,而他后边的那个更是能轻松跟上主人的速度,两人紧赶慢赶地才回到小屋里边,没多久果然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想来山中比起外头总是潮湿一些,那听着没什么声的细绵雨幕落了没多久,远远近近的山林间便绕上了缥缈雾气。
柳栐言隔着窗子看了一会,使唤柳承午去把药房的门窗关严实了,才把采回来的药材拿了些来弄碎煎水,被揉碎的叶片浸在水里煮,不一会就浸出浅绿偏黄的汁,直染的小半罐清水都一齐变了色,绿泱泱的晃着。
第10章
柳承午以为这是一会要拿他来试的药,便安静候在旁边,柳栐言唤他了就准备接过来饮下,没成想柳栐言却没让他拿,只是把药罐端离了炭火,再指他去取了只盆过来。
热着的药汁与其中沉个半底的叶片一起被倒进盆里,柳栐言来回晃了好几下来散热,等没什么热气冒出来了才伸只手探进去,虚握了团草叶子出来,一边捉了柳承午左手的手腕带到圆盆上方,用不停往下滤水的碎叶缓缓擦拭。
柳承午没想到特意去山里找的草药是给他敷手用的,一下没回过神来,愣愣地就着被扯过去的姿势半弯起身子,柳栐言擦了没两下,见他这样站着挺别扭,又让他去找张小竹凳来坐,结果那人却没应,不声不响地就跪下去,倒让柳栐言有些意外,
“宁愿跪着也不坐着?”
那人这次才闷闷地应了句是,柳栐言猜他怕是连敷手的差事都想要过去,只是碍着昨天被阻过一次没敢再提罢了,要让他安心坐着确实不太可能,柳栐言想得开,那人若觉得跪着好受些便任他跪着,况且热敷与冷敷不同,温度变凉后就没有多大用处,也就没再说要他去坐的话,等敷到水温差不多要变凉了,柳栐言就起身去寻干巾,替他把手上残着的药汁叶片弄干净了,才把方才一起寻来的伤药放到桌上。
柳承午从开始就静的不像话,只低着头随主人摆弄,此时弄完了也没什么动作,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柳栐言觉得奇怪,稍稍探下身子去瞧,就见他略紧地抿着嘴,眼睛黑漆的像被润湿了似得,看的人心里忍不住要软上三分。
柳栐言又有些想叹气了,他没再继续打量,沉默着把伤药瓶子打开,又将那人左边的袖子捋上去,露出个还没结好疤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