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之前先上茶,先前的伙计端着茶壶去而复返, 见那跟在边上显然是护卫的人也落了座, 心里虽然奇怪, 但也知趣的没表现出来,只添了杯子跟碗筷就下去催菜,柳承午坐在位上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他在山里与主人同桌而食已是逾越,现在更是担心主人会因为自己被旁人议论,他神经绷的太紧,连煞气都有些压制不住,接着视野里突然被推了杯盛满茶的杯子,
“是花茶,尝尝。”
柳栐言常年摆弄药材,身上有股医者的温润气质,柳承午受到影响,原先的紧张便在安抚下慢慢卸去,他本就只在意主人想法,若是主人并不介意,那些无关痛痒的议论与他又有何干系,柳承午听得周围确实没有什么意指主人的地方,便暗自松下劲,只郑重谢了恩赏,接过主人推到跟前的茶水小口地抿。
后厨里准备的速度很快,才半壶茶的功夫就有碟菜陆续上来,柳栐言点的时候没算过份量,等看到菜色铺了满满一桌子就有点哭笑不得,但端上来的却没办法收回去,只得叫伙计把茶水撤了,招呼着让柳承午动筷。
柳承午在这些天里有了心得,他要是不主动点自己夹菜,他的主人就必定会替他夹,因而不敢再什么都不配的光吃米饭,他夹了几筷子离得最近的素菜,抬头撞到主人边舀汤边神色淡淡地看他,忙又从旁边几碟里夹上一些。
菜色太多,盘子碰盘子占的远了,就有那么几样在柳栐言侧手边上,柳承午若是坐着去夹必会从主人眼前过筷,而若是站起来夹又会在主人面前失了礼数,于是连余光都不往那放,只当自己没未注意到那边的菜肴。
柳栐言吃了一会,见柳承午有几样碰都没碰过,也猜他是不好去够,就拿了那人的汤匙过来,挖了一匙芋泥递回去,最后到底是让主人动了手,柳承午惶惶地接,也说不清自己是希望这样还是不希望这样,这般心情略微复杂地将芋泥送入口中,却被嘴里漫开的味道弄得停了动作。
柳栐言在一边饶有趣味地看,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个那人的小习惯,就撑着下巴问,
“甜?”
柳承午猛地回神,急燎燎地把芋泥吞咽下去,跟做了错事被逮着的小孩似得束手束脚地坐着,柳栐言心里就泛软,他的护卫似乎有些嗜糖,遇到有甜味的东西总会无意识含上那么一会,他把那盘芋泥端起来换了个位置,直接摆到柳承午跟前去,再冲不安着的人笑了笑,
“喜欢就多吃点。”
柳栐言没想浪费。
只是他不计后果点的东西实在多,凭两个人是怎么都没法解决的,柳栐言从剩了大半的菜式上扫过一遍,虽觉得可惜了,但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强撑,便唤伙计上来收拾,再照着推荐点了壶上好的茶。
那么一大桌菜端上来快,撤下去也快,撤到碟甜食的时候柳栐言心里一动,压了两指在盘沿上,他先前推这芋泥到柳承午跟前,就是为了让人舀起来方便,然而大概是那人猜不准他要不要吃,便是送到手边了也没碰上几次,现在看上去都还算满的,
“你还要不要?”
柳承午下意识就摇头,他的主人不受影响地看着他,却是没一次就放,仍不施力地按着边沿,
“喜欢吃就说,还要不要呢。”
柳承午沉默,暗卫不该有自己的喜好,更不该在人前表现出来,可他低头盯主人的手,微曲的指节点在瓷碟沿角上,竟让他犹豫少会,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柳栐言就无声示意伙计留碟,等其余的菜式陆续收下去了,撤空的桌子就又被重新擦过一遍,置了伙计送上来的新茶。
这一桌二人,做主人的自斟自饮慢悠悠地喝,做下属的拿了瓷匙不做声的舀芋泥吃,看起来说不出的奇妙,柳栐言对茶没研究,只知道尝起来清香,他从前吃甜喜欢拿温水配,想来茶也差不了多少,便替那人也倒了杯出来,让柳承午配着甜食一起吃。
酒楼二楼能看到街道,来往商贩忙碌喧闹,柳栐言从上头边饮茶边打量,随口向边上的人问话,
“你说我要行诊,该怎么找病人?”
柳承午闻言舀甜食的动作一顿,接着便扣了瓷匙坐正,微垂着视线抿嘴思索,柳栐言本来没真要他回答,但看他想的认真又不准备打断,就品着茶等,看那人能说出什么答案来,结果柳承午考虑了会重新抬起头,一板一眼道,
“主人名声在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柳栐言却没怎么多想就摸准了意思,原主医仙的名号响当的不行,只要拿出来晃上一晃,总是会有人寻上门来,何须自己费神去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