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准备去城西泛舟赏荷来着。”
哪怕没有明说,就她这副姿态,柳栐言哪里能不知道单钰说的泛舟是和谁一起去,虽说他也不想这么唠叨,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句,
“那你自己注意些。”
单钰闻言咧嘴一笑,先前的那点羞涩瞬间隐没不见,就又是柳栐言熟悉的那个狡黠的小狐狸了,
“您放心,我晓得的,要是他敢动什么歪心思,我定把他踢下船去,让他自己从湖里游回来。”
她面上在笑,却让人知道这话是认真在说,柳栐言身为不会水的南方旱鸭,对所有足以没过头顶的水深都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他想象了一下被人从湖中心囫囵扔下,却连呼救都找不到援手的尴尬处境,对单钰的说辞就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让哪边当心些才好。
他们一路都在往南,岐元城又紧挨一条大江,能见水的机会就变得格外多,使外人口中医术高超手握生死的柳先生突然冒出了点紧张感,他当着单钰的面不好显露,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这件事,于是等到入夜与柳承午一起更换掉屋内原有的被褥,又双双洗漱完毕之后,在准备入寝时攀住了柳承午的肩膀,向他的护卫慎重询问到,
“承午,你水性如何?”
柳承午曾经是被严格培养的暗卫,按理说应当也要擅水,柳栐言期待地看着那人,见对方果然点头,低声应了句尚可,一颗心才实实在在地落回原处。
这人谦逊惯了,但凡说尚可,按柳栐言的标准来看就是非常好的意思,柳栐言没打算藏拙,他将放于柳承午肩上的手缓缓下移,最后虚勾住对方食指,笑着坦白道,
“你会就好,毕竟你家主人我一点都不会水,要是哪天不小心出了意外,可就只能等着你来救了。”
他完全没觉得不会水有什么可耻,承认起来十分痛快,而柳承午忽然被主人告知弱处,又得其托付信任,自然满怀触动,再三承诺自己绝不离身侧,必尽心守护主人周全。柳承午信誓旦旦,
“主人无须担心,属下即便身死,也……”
遭主人训斥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柳承午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未出口的誓言便戛然而止,他见主人的脸色已隐隐有些阴沉下来,忙挺直了本来就很板正的脊背,赶在主人变得不悦前试着补救,
“属下失言,定不会以身犯险。”
柳承午纠正的极快,使他主人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攒起就被浇灭,柳栐言看着这人因为紧张用力抿起嘴,还要留意自己神情的小心模样,一下没忍住心软,就轻轻摩蹭着对方的指尖调笑道,
“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改口的快,”
但打趣归打趣,这人好不容易开始知道要爱惜自己,柳栐言当然是求之不得。他无端回想起最初来到自己身边的,会在请罚时说出尸身可弃于山野喂食鸦雀的柳承午,顿时百感交集,从心底涌出无限柔软。柳栐言看出这人因为自己的逗弄略显不安,便扣进对方指间与他十指交握,温声安抚道,
“好啦,知道你最乖。”
他说着忽然笑出声,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变得有些莫名的亢奋,于是安抚着安抚着就将柳承午抱了个满怀,拉着对方温情暖意地闹了几回,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抵足而眠。
单钰在路途中与他们同出同进,连过夜都只是隔着马车,现下住在同一处院子里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而柳栐言好歹是雇主,自然是和柳承午一起使用正房,单钰对此没有异议,便歇在侧边的一间厢房之中。
他们虽在一个院子里,但由于相隔的距离足够远,单钰对另一间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浑然不觉。因心里念着要和沈傅珉一同出游,她在次日醒来的时候,天都还只有蒙蒙亮,单钰利利落落地收拾好自己,就独自蹲在院子里琢磨怎么做一个鸡舍,一边疑惑柳承午怎么还没起身。
毕竟往日柳承午总是比她更早起,今日却半天都没有动静,单钰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得柳栐言诸多照顾,这会就决定自力更生,从外头想方设法地找了一些木板和竹条,再哼哧哼哧地搬回院里来。
她来回不过一趟,再进院倒瞧见了柳承午的身影,便对他轻声打了个招呼。柳承午点头回应单钰,边走过去替她分担一些重物,此时天还未大亮,即将要褪去的朦胧的夜色笼罩四周,把柳承午在撞见单钰后略微泛红的耳根遮掩的干干净净。
柳承午其实知道以两间屋子间的距离,昨夜的动静单钰是绝对听不见的,但像这样骤然与她遇上,还是有些不受控地难为情,好在单钰确实没有察觉,她在柳承午的帮助下迅速完成准备工作,便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柳承午低头看那一摞木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