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钰秀眉微颦,隐隐开始觉得事态有些不太对劲,然而还没等她想好自己是要直接硬闯还是去报官找人,原本反锁的院门就突然被人从里边打开,小姑娘吃了一惊,下意识远离门沿,她敏锐地感觉到有阵阵压迫从其后传来,但等定眼去看,却是先前猜测是不是出了事的柳承午站在门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要说单钰与这二人一路相处,见得最多的就是板着一张脸的柳承午,她知每个人心性不同,自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心生退意,甚至还在闲暇无事的时候缠过对方,硬是磨着让他答应跟自己比试对招,切磋了一下各自的武艺。
可就算曾经与他刀剑相向,单钰也并未像现在这般感到威胁,她仿佛被寒冷的匕首顶住了咽喉,瞬间就从后背升起一阵战栗,惊吓之下差点想去找自己本该随身携带的那把长剑。
单钰不敢乱动,只能尽量保证对方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她恍惚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柄凶器,之前被封在剑鞘里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但等他从鞘中挣脱而出,不再试图收敛浑身煞气,就能从刀身上嗅到开刃染血的浓烈的铁腥味,让被他盯上的目标胆战心惊。
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舔了舔嘴唇,不太确定地和他打起招呼,
“…承午兄,早啊?”
柳承午对着紧张的小姑娘略一点头,周身的森冷倒随之消去不少,他侧身让单钰进来,沉声回应到,
“单姑娘早。”
他待人总是冷淡,今日说话却格外疏远,单钰缩着脖子跟着原暗卫进入院中,越看越觉得觉得眼前这名青年和往常不太一样,可怜她平日里爱笑爱闹,这会只觉气氛压抑的厉害,小姑娘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怯怯,便难得文静起来,连话都不敢多问。
单钰有心沉默,干脆转开视线假装自己是一只安静的鹌鹑,可就是这么一低头,反倒让她看见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单钰疑惑地瞪着地上一块凝结的污黑,难以置信地指着它开口问到,
“…这个地方,莫非是有谁落了血吗?”
她毕竟做了好几年的镖师,为了护镖风里来雨里去,如何不知道血迹存久了之后的样子,单钰第一反应是有伤者来找公子医治,可先不说柳栐言医术如何,就单钰的观察而言,除了仙居楼里卖唱卖跳的那群人,柳栐言几乎没有去别的地方出过诊,应当不至于会有伤患到他们家里来医治的才对。
更何况那滩血迹中间还有一道瞧起来又窄又深的裂痕,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直接刺进了底下的土石之中,单钰谨慎地窥视着情绪明显不对的柳承午,在被对方叫到名字后立马一个激灵,严阵以待地挺直自己的后背,柳承午沉沉地看着她,随后微垂下眼眸轻声道,
“在下有件事情,想要麻烦单姑娘。”
。
单钰仰着脑袋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可怜兮兮地守在公子的房门前。
柳承午说有事要麻烦她的时候,因为表现的过于郑重其事,单钰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委托需要交给她去办,没成想在她犹豫着答应下来之后,得到的任务竟然只是坐在门口,在对方离开期间帮忙把守一下公子的房间。
单钰远远看了眼自柳承午进去后就再没有打开过的客房,撑着下巴郁闷地叹出一口气。
就眼下这个情形,她其实能够理解柳承午为什么会警惕至此,变得这般草木皆兵。
虽然本人看起来不愿详谈,但在柳承午粗略的解释下,单钰总算大致知道了昨日家里闯进过两个歹徒,虽已经如数制服,但因为柳承午护卫不力的缘故,还是让公子在与他们的对峙中受了伤。
与一身武艺的单钰相比,她眼里的柳先生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空有岐黄之术但弱不禁风,因而骤然从柳承午口中听闻柳栐言负伤自是担忧,急的差点直接前去看望公子。
但她一个姑娘家,不管怎么说都不好在别人休息的时候直接跑到内室里去,单钰回过神后堪堪停住脚步,补救之下转而拉住柳承午,再三询问柳栐言具体的伤势。
可害得主人流血受伤的原暗卫对于此事负罪感极重,若非必要根本不想继续提及,他在单钰的追问下微抿起嘴,沉默半晌才勉强回了句暂无大碍。
他跟个闷声葫芦似的不肯多说,单钰也只得一知半解地收回手,默默咽下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心,坐在门口老老实实地充当临时护卫,她无事可做,柳承午在脱手前却还记得各种繁杂琐事,先是按旧方子重新熬了一帖药,再找了只瓦罐将水彻底煮开,换成小火慢慢炖煮一锅莲藕筒骨汤。
煎好的药汁怕凉,柳承午就在上头倒扣上盖,再将其隔碗放在热水里保温,单钰坐在窗户底下,起初闻到的还是苦涩的药味,没过一会味道被遮过去了,从灶房里传出的就逐渐变成莲藕汤的香气,柳承午处理好这些,便让单钰偶尔抽空进灶房看顾一下,得到回答后才转身走进一间空置的客房,还仔细从里头将门给遮严实,彻底阻隔了单钰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