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狐狸也不会救吧?即便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如果是被咒灵缠身的话,倒也能够勉强动个手?”
雪发的少年别过脸,从绷带之后长久地凝视那些和家人们携手离去的老人,“确实是诅咒。”正因为如此,他才格外困扰,“但是,和人混合在一起了,我不确定狐狸你能不能成功把它抽出来,而且……”
诅咒师露出了慎重的表情。
“连悟你都觉得麻烦的类型吗?”
“怎么说呢……”五条微微皱起眉头,“混合黏连到这个地步,感觉已经完全无法分开来了……不,连那些老人到底还有没有活着,都很难确认了。”
“不会波及到家人吗?”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年幼的咒术师皱了皱鼻子,“明明是寄生型,却根本没有主动扩大寄生数量的意图,甚至都没有出现任何攻击性……那可是诅咒啊!”
从料亭门口经过的一对祖孙,老人正笑呵呵地牵着孩子的手,毫无恶意地,温柔又慈爱地,抚摸着孙子的头颅,甚至还在小孩子的央求下,向料亭买了串丸子,让孙子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不管外人怎么看,他都是个正常的,普通的,慈爱温柔的老人而已。
若非在六眼之中,这个老人完全是另外一幅可怖的样子的话,大概夏油杰也会相信他只是个寻常的老人家吧。
“其他的术师可没有悟你的眼睛,所以,他们多半没有发现这件事。”诅咒师突然这样说道。
“嗯?那又怎么样?”
“所以,他们是为什么,会消失在这个镇子里的呢?”
必然是咒术师们,看到了正常人不会看到的景色——比如说,泛滥的诅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白天应该是试探不出什么东西了,不如等到晚上,我们再看一看?”咒灵操使如此建议,夜晚是非人者的领域,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诅咒们,都会在夜色的掩盖下变得活跃起来,说不定镇上的‘老人’们,也有差不多的习性,毕竟他们现在身上人类的部分,可能都没有诅咒的部分多。
然而叫人失望的是,小镇的夜晚非常平静,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只有一处街坊家里的吵架,这样家长里短的小事。
作为一座哪怕丁点小事也很新鲜的乡下小镇,第二天前往料亭的时候,帮佣和诅咒师说完已经成功找到愿意给他雕刻佛珠的工匠之后,便在闲聊里谈起了那户在半夜吵架的人家。
“到底是为什么,争吵到了这个程度呢?”夏油杰装作稍稍有些好奇的样子,打听起来,他对猴子们的悲喜其实没太大兴趣,但是大半夜吵人睡觉就令人很不愉快了,尤其五条就在旁边,他还不能放咒灵出去吓猴的时候。
帮佣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怪阿棘,毕竟他母亲和妻子的关系一直不好,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老人家一热脾气就坏,妻子挨了骂,不能冲老人发火,最后可不就跟丈夫吵起来了嘛。”
咒灵操使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他们家总是如此?”
“嗯?那倒也没有,偶尔才这样啦。”帮佣笑了笑,“阿棘的母亲枫婆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温柔委婉的美人,不过随着年纪渐渐变大,不知道为什么脾气就变得坏起来,会对人说些难听的话,原本和媳妇相处的还算和睦,最近也开始有口角了。”
“老人会这样也是常事,因为和年轻人不同,他们的身体日渐衰败,以往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最后都要依靠他人的帮助才能达成,脾气会古怪也很正常。”诅咒师一副通情达理的摸样,“说起来,难道枫婆婆是身体有恙?”
“唉?没有没有,那个老婆婆可精神着呢,法师您看。”帮佣笑着指向街上。
一位身材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踩着木屐,手里提着一根竹仗,健步如飞地追着一个孩童在街道上奔跑。
“给我回来!小兔崽子!”老太婆的喝骂声中气十足,显然,就和帮佣说的一样,她精神极了。
“才——不!”对面跑得飞快的小鬼回头给她一个鬼脸,然后极为利索地一头扎进狭小阴暗的巷道里,只留下不敢轻易钻进去的老太太在入口处破口大骂。
言辞之中,大概是孩子不小心打碎了她心爱的瓷盘之类的事情。
幼童淘气也是常有的,并没有谁为此在意。
只有料亭里原本好好吃着饭的雪发少年,先是从老婆婆出现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等她停在巷口之后,直接从桌旁跳起来,也顾不上诅咒师诧异的眼神,便轻盈地越过那位婆婆,直接钻进巷道深处去了。
从头看到尾的帮佣目瞪口呆。
“这个,那个,您的弟子他……”少年脸上蒙着的布巾,丝毫都没有滑落的迹象,这点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哎呀,我家的孩子也十分淘气呢。”面前的云游僧这样说道,“饭食请替我留一下,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