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我带病人进来了。”女药师点起一盏昏暗的烛火,诅咒师这才看到屋内被一片宽大的竹帘一分为二,从竹帘的缝隙里,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跪坐的矮小身影。
“进来吧,我醒着。”极为微弱的稚□□声在片刻后响起。
蒿叶独自走到竹帘后方,正要向巫女介绍这次的病人,但向来安静内敛,因为体弱而从不做什么夸张举动的阿葵却第一次发出了能被称为喝骂的叫声。
“你,带了什么进来!无礼之人!”
用一片细密的黑棉遮挡住面孔的巫女在身侧艰难地摸索,好不容易才寻出一只布满尘埃的小罐子,将里面的灰盐哆嗦着洒出。
黑衣的法师沉默了一会儿。
“……只是叫它们代为挡风而已,病人不能吹风。”
他挥了挥手,蒿叶愕然地看着烛火一瞬间亮了很多,原本缠绕在僧人周围,那种叫人无法透过气来的可怕氛围顿时消散了。
“那,那也不能,让恶鬼踏入妾身的居所!”
“已经叫它们回去了。”
虽然对方说得十分平淡,但女药师看着阿葵仍在发抖的身体,就知道刚才屋子里的景象多半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的可怕。
阿葵能够看到自己无法见到的光景,这一点蒿叶是非常清楚的,正由于如此,她平日里从不会轻易去往病人们所在的地方,就因为病人们身边总会有疫鬼徘徊。
她恼怒地跪到巫女旁边,小心地搂住阿葵仍在颤抖的瘦弱身躯。
“这位法师!我带您过来是为了医治病人,而不是让您惊吓巫女!!”
“……抱歉,并非有意让巫女受惊。”
叫蒿叶意外的是,黑衣僧人说话的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和他在诊室里对着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态度,因为隔着竹帘,女药师一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怀中的巫女似乎多少有被对方安抚到。
毕竟,除了自己,椿婆婆和曾经的老巫女之外,从没人这么好声好气地对阿葵说过话。
“能,能如此轻易指使,便,不是恶鬼了,是您的,式神吗?”巫女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不过话语里依然能听出好奇的音色。
“……差不多。”可惜黑衣的僧人并没有多少闲聊的兴致,“贫僧的失礼之处,您要如何责怪都可以,但请务必先看一看病人。”他将少年小心地放置到竹帘附近的垫子上。
“还请赐予宝血。”
当那位僧人恭敬行礼的时候,从未受到过这种礼遇的蒿叶和阿葵都楞住了,半晌无法答话,第一次的,更胆小内向的巫女反而首先反应过来。
“也,也没有那么……”她慌乱地摸索着,总算寻到了平日常用的陶盘和一把小小的怀刀,将手指细心地全部藏入衣袖之下,才把它们从竹帘下方颤抖着递出去,“那个,请,请将病人,沾了疫气的不洁血肉……放在这盘中。”
法师沉默着接过了东西,去往少年的身边,但过了好一阵子,蒿叶也没有看到他将陶盘送回来。和阿葵隔着黑棉布茫然地对视了一会儿,她打起手势让好友呆在原地,自己起身绕过竹帘去看看情况。
然后就看到那位先前还气势迫人的法师,拿着小刀在少年雪白纤细的手臂上挪动了半天,一脸纠结地选了一个又一个位置,就是切不下手。
“请把刀给我。”她忍耐着翻白眼的冲动,无奈地说道。
男人这种东西,没用起来总是格外相似,看法师之前的架势,还以为他能免俗呢。割片皮肉到底有什么可难的,就算是自己身上的肉,眼睛闭一下不就好了吗?时常遇到没胆下手的病人的蒿叶十分冷漠地想,连阿葵都能做到的事情,只需要做一次的家伙有什么好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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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二十六
黑衣的法师抬起头,神色阴郁地看了女药师伸出的手掌一眼。
“……不,我自己来。”
他将匕首握得很紧,丝毫没有要交出的意思。蒿叶平静地收回手掌,也不催促,只是表情平静地在旁边坐下,等待对方继续犹豫下去。
她甚至看到阿葵从竹帘后好奇地探出了一点头的样子,女药师赶紧打手势让巫女好好坐回原地。谁知道这位脾气很大的法师会不会因为被两个女子盯着看个没完而恼羞成怒,再召几个恶鬼进来呢?阿葵又得吓得够呛,而自己还看不见。
蒿叶以为对方仍会迟疑很久,甚至做好了会跪上好几柱香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