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药师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光凭这个,别说收诊费,让她把这位法师当贵客一样供起来都没有问题!
而巫女也惊讶地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重新让它缩回衣袖之中,甚至隔一会儿还要再掀起布料看几眼,好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梦境。
当她正想要与阿蒿分享一下喜悦的时候,帘外却响起了法师的声音。
“……劳烦,请借我一盏茶水。”他似乎有些困扰地说道。
蒿叶几乎是跳起来给这位法师倒茶的,送过去的时候还冲阿葵瞪了一眼,要她老老实实呆在帘后,不要又好奇地胡乱张望。
但阿葵觉得就算自己看看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法师大约只是要喂那孩子吃她的肉片而已,又不是在施展什么秘术。不过巫女还是小瞧了僧人,他用指尖拨弄了一下,令那片血肉变成了比指甲盖还细小许多的药丸,轻而易举地塞进了少年的口中,又拍打着孩子的脸颊,让他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巴吞咽茶水。除开因为苦味而皱起的面孔之外,吃下肉片的过程轻松无比,全然不似其他病人那样百般为难,仿佛他们吃的不是一点生肉,而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法师将茶碗还给女药师,小声地向她道谢之后,便询问神社里是否还有空余的房间能够让他们休息,毕竟就算是巫女那堪称万病之药的血肉,也并不是马上就能见效的仙药,少年需要起码一夜的时间来消化,然后在数日内慢慢褪去病痛,能让他好好休养的房间显然是很有必要的。
蒿叶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因为接收了不少病人的缘故,神社的空屋早就都住上了人,她倒是不介意让大伙儿空出一点地方来,但恐怕这位法师大人未必愿意让心爱的侍童和其他的病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就,就留在我这里好啦……”又探出头来的阿葵这样说道,“最近反正也,也,没有病人来。其他的屋子,很冷,没有这里,暖和……”
黑衣的僧人迟疑了片刻。
“即便我召唤式神,也无妨吗?”
听到法师还要招来恶鬼,巫女立刻从帘子旁缩了回去。
女药师只来得及用力瞪她一眼,随即重新换回端庄的神色,“您召唤式神,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屋子十分暖和,并不怕孩子会吹到风啊?”
黑衣的僧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等阿悟醒过来,会饿,所以得先去找些吃的东西。”病人需要充足的食物来让身体恢复,这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
他召唤式神,显然是为了代替自己看护少年。
虽然法师表露出不信任的态度,蒿叶却无法责备他,毕竟对方才因为轻信外人而令自己的侍童陷入到感染疫病的境地。
女药师只得苦笑着询问法师,“您的式神只有之前那些吗?”
僧人一脸古怪的表情,“倒也确实有其他的,但无论它们的样貌如何,你都不可能看见吧?”
蒿叶咳嗽了一声,“巫女能看见,所以,可否请选一些得体的式神……”
僧人更惊讶了。
“区区风鬼而已,与荒郊骷髅无异,有什么可怕的?”
骷髅确实没什么可怕,见多识广的女药师心想,哪怕连水里肿胀成球的尸骸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拖上岸烧掉,但阿葵可没见过那些东西。
蒿叶面无表情地开口,“难道您的侍童也不害怕它们?”
僧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平日不踹着它们的脑袋当球玩都算是乖巧了。”
什么样的僧人当有什么样的侍童,这才想起来那孩子双眼上蒙着布条的蒿叶抽了抽嘴角,“神社能挡住不洁之物,而阿葵几乎没有出过门……”
法师了然地点了点头,“也是。”他说,“巫女们确实时常停留在洁净之地。”
他伸手招了招,便有无形之风从窗户的缝隙,门的缝隙中不断挤入,明明屋舍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东西,可蒿叶就是感到原本宽敞的小屋已经变得狭窄无比,挤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的,只有阿葵和法师,而巫女这一次没有害怕,还开心地拍起了手,“是,是龙!白龙!好漂亮啊……能……”
那位法师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小触碰,不要拉扯鬃毛,‘白’的脾气可不小,除开我和悟之外,它不听任何人的命令。”
得到了允许,阿葵开开心心地伸出指尖,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抚摸,甚至冲蒿叶不断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去。
并不像巫女那般天真无邪的女药师看向黑衣僧人,正要再说些什么,但对方却已经起身打开了门,兀自跨出屋舍,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