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抓住小鬼的衣领将他提起,一路走到巷口的夏油杰,把这个死小孩丢给了他那看上去比先前更加恼怒的祖母。僧人冲老妇人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杂物很多的地方,小孩子乱跑很容易受伤呢,下次可务必看好。”
“啊啊,麻烦法师大人了!”老妇有些慌张地收拢了一下发髻,甚至还忍不住整了整衣服,按着孩童的头,十分恭敬地向诅咒师行礼道谢。随后她牢牢地攥住孙子的衣领,把挣扎不休的他一路拖回了家,小巷深处隐约传来的哇哇哭声和竹仗打肉的声音,大家习以为常地当做没有听到。
而日行一善的法师大人,从容自若地领着年幼的弟子回到料亭里,把饭吃完后便向帮佣询问了匠屋的位置,打算亲自去拜访一下即将为自己制作佛珠的匠人。
至于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大概只有菩萨知道了。
一跨出料亭的门,咒灵操使低头看向正百无聊赖地牵住他的衣袖,假装被自己引路的五条,“现在才想起来要抓着袖子走路,是不是太晚了?”
“还不是因为里面那家伙问这问那的,烦死了。”
夏油杰努力忍住了打算笑出来的念头,“之前那个婆婆,和其他的老人差别很大吗?”以至于少年盯着她看了很久。
“嗯,是少数尚未被沾染的老人。”少年点点头,“从刚才那个笨蛋那儿,问到了有意思的事情——这里的人,会给年纪过于衰老的人,赠送一种叫做鹤符的东西。据说,可以让老人长寿和健康,以及,暴躁的脾气也能够得到改善。”
效用听上去亲切美好到了完全不像是诅咒的地步。
“那个鹤符……”
“是用那位胜弥师傅的母亲的头发制作的,”五条微微笑起来,“因为她是最年长的啊。”
诅咒的源头在何处,显然不必再问。
前往匠屋的道路没什么曲折,毕竟镇子很小,而作为工匠们聚居以及工作的地点,匠屋的占地显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咒灵操使正大光明地带着五条从大门走了进去,宽敞的木门坦然地敞开着,既没有人阻拦他们,也没有人询问他们。这儿毕竟只是间匠屋,空旷的场地上存放的都是难以移动的木料和各种半成品的家具,雕刻之类,还有堆叠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日常用具。不会有什么小贼无聊到光顾此地,没做好的东西压根不值钱,而小块的昂贵木料也很难找到合适的买主。
学徒们抱着东西忙碌地走来走去,工匠们大多呆在屋子里尽心雕刻或者制作物品,晴天是最合适工作的日子,没人有空搭理一位看起来有点奇怪的黑袍法师和他的童子。
僧人在匠屋里并不出奇,起码五条就在几间正雕刻着佛像的屋子里,看到了正和工匠们一同工作,并未穿着袍衣,而是匠人们的那种短打衣服的和尚,正为佛像描绘眉眼的僧人们,神色看上去严肃到堪称虔诚。
既不向人问路,也不跟人搭话,高大的黑袍野僧自由自在地行走着,略过一间又一间的屋舍,偶尔才低头询问身边的弟子,“如何?”
若孩子摇头,他便继续前进,而从他进了匠屋到现在,那孩子一直都在摇头。
等到僧人漫步到匠屋深处,原本以为他可能是来拜访友人或者相熟工匠的学徒和匠人们,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的地方。
“喂喂!别乱走,那可是胜弥师傅的院子!”
终于有人想要拦住他,然而在他触碰到野僧的衣袖之前,不知为何,对方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若无其事地带着那个小童继续前行。
仿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主动向着那僧人的身后走去似的。
“什,什么!你这野僧!用得是什么妖法!”
不过,在僧人擅闯之前,前方的院门却自顾自地打开了,一位身高中等,样貌朴实诚厚的中年人,背负着一位头发雪白,慈眉善目得像个弥勒佛似的娇小老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胜,胜弥师傅!”有些慌乱的匠人和学徒们看到了他,神色便安定很多。
“哦,发生什么事了?我就是回家背母亲出来晒晒太阳……”中年人茫然地看着弟子和学徒们,一副弄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直到他看到了正笔直地向自己走来的,高大的黑衣僧人。
“这位法师……?呃,是来定制佛像的吗?但我最近的日程,都已经排满了……”
僧人站在几步之外,用一种饶有兴味的眼神打量着他,以及他背上的老妇人。
“……阿弥?”被称为鹤婆婆的老人眯着眼睛,困惑地拍了拍儿子的头,“怎么啦?不走吗?”
“啊,母亲,稍等一会儿,有客人在。”胜弥笑着安抚她,然后继续转头看向那位态度奇妙的僧人,“法师大人,请让我先把母亲安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