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织锦婆婆呢,她喜欢年轻人,会很努力保护你的。”五条只看了一眼就用打趣的眼神看向某个始终别别扭扭的诅咒师。
黑衣法师冷漠地摆出‘这是工作’的死板表情,一点不想理会他。
面对两个咒术师之间过于密切的氛围和各种眉来眼去,慈城只当做没看到,兀自垂目含笑,开始小声念诵伯藏法师转述给自己听的异教祷词,当然,其中部分进行了适当的更改,毕竟他并非基督教徒,不合适用教徒的方式来念。
念诵着异国经卷的音色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让本就显得格外鬼魅的城镇夜景越发可怖起来,但慈城只是一脸平静地前行,前行,就像所有的苦行僧一边念诵经文,一边跋山涉水那般,对面前所有无关己身的景象都视而不见。
直到垂落的目光中,映入了一对陌生的脚掌。
“……多么叫人怀念啊……”
缓缓抬起头来的慈城,看到了一张远比他自己都更为年轻的面孔,甚至不能把他成为青年,说对方还是一位少年也并不为过。
仍是满脸稚气的少年用惊喜的面孔看着他。
“在这岛原中,竟还能与一位愿意念诵主名的兄弟相遇,今夜真是个值得漫步的晚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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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三
少年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或者说,他看上去不大像是岛原人。虽然衣衫和平民无异,都是灰扑扑的简陋土布,容易磨损的地方还能看到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理起来,高高束在脑后,肌肤是经常劳作的人会有的浅麦色,手掌上也有茧子,可少年脸上看不到大部分贫苦人懒得理会的污渍和尘土,甚至指尖都是洁净的。
他很像是个家道中落的武士家的孩子,而这种还算有前途的人家,大多已经把家中的妻女幼儿都送离了如今的岛原,免得她们在这不祥的地方受到恶气侵蚀。
除开太过干净之外,少年另一个令人忍不住注意的,是他那双沉静有神的明亮眼睛。
慈城回想起自己来到岛原之后见到的许多本地人,他们的眼瞳要么满是死气,要么麻木不堪,那些污浊无光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时常会叫人怀疑他们是否还真的活着。
这样的一个少年,与如今的岛原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一个礼,“小僧并非基督教徒,擅自代为念诵经文,希望檀越不要怪罪。”
“嗯?你念的很好啊,我为什么要生气?”他微微笑起来,脸上还带了些活泼的好奇神色。
“因为檀越是真正的基督教徒吧?”对这些异教的信徒,慈城并非一无所知,他们之间不像僧人们互称法师,而是直接把同为教徒的人们当做没有血缘的家人,称呼彼此兄弟与姐妹。
“是的。”少年相当老实地承认,比起现存的许多不敢将自己的信仰说出口的,躲藏在民间和野外的教徒们,他诚实得近乎天真,“我信奉着天主,但不会因此责怪您念诵我主的福音,毕竟更多信奉我主的兄弟姐妹们,根本无法在岛原的土地上为已经死去的大家念诵经文,前往天国之前,能够再听一听熟悉的经文,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送行了,我只觉得十分感激。”
慈城轻轻叹了口气,“小僧也只是借着夜色的遮掩才敢这么做,虽然听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小檀越千万莫在其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基督教徒,哪怕是其他的僧人面前也不行,万一禀报了官府,说不定就会把你抓去服苦役的。”
少年眨眨眼睛。
“但是,我主不让我们诉说谎言,更何况是关于信仰这样重要的东西。”
不撒谎倒是个很好的习惯。
年轻僧侣十分赞同地点头,“不打诳语是好事,但我们也可以不开口呀,师兄们经文念得糟糕,还硬要问我感想的时候,我都是做出微笑赞叹的样子糊弄过去的。”
至于他赞叹的到底是经文本身,还是念经的人,这种事情就不要那么计较了。
“哎呀,原来还有这种手法!”少年拍了拍手掌,和慈城对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笑起来。
“小僧还要继续超度亡魂,夜色浓重,在外走动多有不妥,檀越还是快快回家休息吧。”年轻的僧人温和地说道,“不要令家人担忧啊。”
“您说得很有道理,但大家要是知道,我让一位愿意念诵我主经文来送别兄弟姐妹们的法师独自行走在深夜的街头上,肯定会埋怨我的,所以请务必让我陪同吧!等到启明星升起,天色稍稍明亮一些,我肯定就回去啦。”少年极为轻快地说道。
慈城稍稍咳嗽了几声,“小僧是有陪同……的。”仔细想想,咒灵好像不能算人,因此他只好将对方的存在含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