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所担心的,不仅是摄政王那糟糕透顶的身躯,更是他克抑难见的内心。
摇光经管汉阳府内政,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山洪也好,人心也罢,越是沉邃,越是压制,待爆发之时,越是沸天震地。
他几次想出声劝阻,又怕适得其反,越劝,让摄政王心中的那根深刺扎得越深,只得在举棋不定地煎熬中,当一个沉默的看客,跟随摄政王一同踏入那昏黑的泥河。
“开棺。”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摇光看向旁殿中站着的另一个人——瑄王府右长史玄枵。
玄枵此刻的神色亦复杂难言。
他最初与外头那些官员与宗人一样,以为摄政王迎回瑄王尸身的举措全是玩权作秀。
可当函关郊外,摄政王衣冠不整地策马冲到车队前方的那一刻。
只看着那双熯天炽地的眼,玄枵便愕然地收回了辗转于口的恶言。
谁能想到,与敌人里应外合,在背后暗算瑄王的,竟是明面上对瑄王最为亲近依仗的皇帝;而临到最后,愿意千里迢迢为瑄王收尸的,竟是明面上与瑄王关系最恶劣的摄政王。
有皇帝池熔的背刺在前,玄枵对摄政王的恶感一度降到低峰。
不管摄政王有什么目的,不管他所表现出的重视与恸怆有几分真、几分假,玄枵都愿意暂时帮摄政王一把。
至少在目前这个时刻,他们拥有共同的仇敌。
……
净身、玉含、小殓。
不管是用软布擦拭遗体,还是为死者穿衣,君溯都事必躬亲,谨慎耐心,不愿让其他人插手。
若非君溯持布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骨节被攒得发青,或许摇光真的会被他专注的神色迷惑,以为他的内心如外表一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