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必定会搜身,他割开自己的皮肉,将这份罪证藏在伤口里。”嵇宜安心下感慨万千,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连姓名都不被人知,长相也不被人识,竟然会有这份心志。
他们六人全部自刎而死,并非是因为知道自己绝无生路,更是为了掩护这份罪证,把身后事全然托付在最后活着的阿英身上。
他虽不知这县令做过多少恶事,但如今站在这里,却感受到了他们的一身侠气。
阮少游合扇道:“这份罪证传到常远侯手中,莫说一方县衙,恐怕景州太守都能拉下马,他们此番如此便能值得。”
“好。”嵇宜安转头坚定对视道,“绝不让他们白死。”
阿英抬头看着,眼里渐露亮光。
他末了替他们梳好头发,六口薄棺入殓。山岗下,六座无名坟堆静静矗在秋风里。
黄纸飞扬,阿英俯身叩首,侠客们洒酒为祭,转身离开,车轮咕噜噜转着,又隐入山林间。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一诺千金重。”
嵇宜安擦干净剑刃,收剑入鞘。
他之所以帮阿英,未尝不是看到曾经的自己,轰饮酒垆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
这几年他早就忘了当初刚下山时候的心境,江湖擢洗过后,他渐沉闷乏味,如同一坛佳酿开坛太久,淡了滋味。
有人说解无生在成为庄主之后,日趋圆滑,一手太极打得炉火纯青,但他知道师父置身高位,所言所行早已不能畅快恣意。而解无生自己做不到这些,就希望有人能代替他们去做到,希望有人能替他们鲜活。
所以他知道,江湖令能召集来的侠客,都会愿意去帮助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