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我自蓬莱 郁都 1969 字 9个月前

他们进入金陵城的时机分外不巧,国师的那具皮囊已经到了时限,应当是在陪伴长公主前往清水行宫之前动手占据了知昼的肉身。

那时明无应不在城中,桃花疫蔓延,谢苏日日和小神医一起待在药堂,不曾与国师或是知昼见过面,因此全无察觉。

从国师去往清水行宫之后,留在天清观里的知昼真人就只是元徵而已,甚至是他将那些天魔种带进观中,又给丛靖雪下毒,只为了几日之后让他们发现真相。

谢苏离开了知昼的房间,外面正在下雨。

春雨细细,将天清观的屋舍草木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让他忽而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座掩埋了无数秘密的天清观依然如此静谧,如此柔和。

雨滴湿透落花,谢苏向前走去,忽然停住了步子。

如丝细雨之中,明无应站在廊下,衣衫微湿,似乎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还没交上手就觉得自己会输,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这样教过你。”

他平铺直叙地说道,声调里几乎不带什么感情。

谢苏习惯了明无应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冷不丁见到他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意识到,方才他与贺兰月在房间里说的话,明无应大概是都听到了。

他衡量了一瞬,明无应是在向他要个解释,但他实在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并不畏惧阴长生,甚至也不畏惧元徵。

谢苏没觉得自己在万水之源刺出的那一剑就真的伤到了元徵,但他也是真的并不惧怕向他挥出第二剑、第三剑。

压在他心头的是另一件事。

在山河璧破碎的一瞬间,谢苏与他留在玉璧中的那一缕魂魄相融,看到了很多旧日的记忆,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向明无应全部坦白。

特别是关于他送给明无应的那把剑,牧神剑。

谢苏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从空明天来到这里是有理由的。

无关崇高或是正义,无关怜悯或是慈悲,只是一切的因缘,有起点,就一定会有终点。

他好像只是走上了一条必然会走的路。

而有些话不必说,有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只有握在手心里才能知道。

就好像天河之中,三千尘世如星辰一般散落,被无尽水浪吞没或是托起,推到眼前,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却不是因为有情或是无情。这刹那间的生息翻覆,从来都并非有意。

这才是真正亘古不变的东西,唯一恒常的其实是无常。

真要说起来的话,从他被空明天放逐,一路来到这里,这才像是一个梦。

梦醒时分,总要看到那一双翻云覆雨手。

可这些话,谢苏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向明无应说起。

而明无应扬着眉,用堪称质询的目光看着他,还在等他答话。

他若是开口搪塞,都不必说到第二句,明无应就听出来了。

谢苏想了想,低声道:“师尊……”

正是因为不想吐露心思,又知道自己向来说不了假话,才只好先这样叫一叫他。犹豫之间,连语气都软了下来。

谢苏还在拖延,出乎他的意料,明无应看他一眼,忽然笑了。

“这次就算了。”

他向天清观正门的方向看了看,率先走了出去,随口道:“方长吉来了,你猜他要跟我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