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顾然,温辞树竟觉肩背上遭受的痛楚都轻了几分。
飞瀑带来的痛苦,又怎么比得过头顶上永远压着座大山的窒息感。
他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大师兄的阴影下,哪怕大师兄偶尔让他代表师门出去做点什么,遇到的人也永远只向他询问大师兄的近况。
这样的日子仿佛没有尽头。
除非……
大师兄能消失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入温辞树脑海里。他并不是想大师兄死,他只是想让大师兄从人前消失,只要其他人再也看不到大师兄就好……
他会找一个很好的地方把大师兄关起来,经常去找大师兄说话和切磋,不会叫大师兄觉得寂寞。他在外面得到的所有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拿去送给大师兄,绝对不会有半点藏私的想法。
大师兄脾气这么好,肯定不会生他的气……
此时的温辞树分明置身于冰冷的瀑流之下,身体却控制不住地燥热起来。
温辞树与骆凌云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有几条黑蛇似的暗影如游丝般游走于他们的影子之间,仿佛想将他们的影子织成一张细细密密的网。
入夜了,一阵秋风吹来,吹得瀑流下寒意更甚。
温辞树坚持了大半日,身体已经极其疲惫,不知不觉地竟忽然进入梦乡。他看见前方长着层层藤蔓,试着抬手去拨开,却赫然发现藤蔓间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温辞树心头一震,只觉那肤色叫他倍感熟悉。他正要设法去解救出那被藤蔓紧缚着的人,却听到了一把阴鸷的少年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在这里?”
温辞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三师弟骆凌云。他还是往常的少年模样,只是身上的皮肤铜色更深,衬得他那双狼一样幽冷的眼睛更像是凶猛的野兽了。
“里面的人是谁?”
温辞树没回答骆凌云的问题,反而紧盯着骆凌云开口质问。
骆凌云也不回答,同样紧盯着突然到他梦中造访的温辞树。
这是他心底最隐蔽、最不愿意让人知晓的秘密,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可这个本应他独享的秘密梦境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二师兄?
有那么一瞬间骆凌云甚至生出杀意来,杀了温辞树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可这个念头很快被骆凌云掐灭了,温辞树入门比他早,是顾然手把手教出来的,即便他这些年进步得很快,目前的实力依然赶不上温辞树。
他打不过顾然,也打不过温辞树。
既然是梦,温辞树肯定也没法泄密,兴许是因为温辞树今天也来飞瀑下炼体才会突然入梦来。
骆凌云沉默了许久。
许是因为有些东西憋在心里太久了,他决定和梦里这个“温辞树”倾诉一番。
他们南蛮族出生时身上天生就带着特殊符纹,这是他们代表身份的印记,平时都处于隐匿状态,只有他们的至亲与至爱能知道他们的符纹是什么形状。
外人不知道南蛮族还有个不传之秘:当他们在外面遇害时符纹就会转到敌人身上去,好叫他们的至亲之人能够认出仇人是谁。
可是,他好友阿佑死后,那独属于他好友阿佑的符纹却出现在顾然身上……
他父母早逝,是寄养在好友阿佑家长大的,好友阿佑对他而言如兄如父,他们知道彼此的符纹是什么形状,是鸢尾花状的符纹。他向师尊确定过,就是黑色的鸢尾花!
他好友阿佑,是他们那位道貌岸然的大师兄杀害的!
温辞树不敢置信地看着双目赤红的骆凌云。
他记得那个叫阿佑的少年,那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孩,大师兄怎么会杀害他?
“不可能!”
温辞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