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之意,他这个监察史要弹劾宣瑛。
他与宣瑛的不对付,是打娘胎里就注定了。
容德妃夺走了他母妃的圣宠,他母妃没少对容德妃下手。
后来容德妃去世,宣瑛被贤妃收养后,进入南书院读书。当时明明是他课业第一,自从来了宣瑛,第一就成了并列第一。且宣瑛自幼便身体健全,长开后更是俊美逼人,夺走了所有的光环,他就成了陪衬。
以往别人看他是惊艳,自从与宣瑛站在一起后,惊艳就成了惋惜怜悯。
其他东西争一争无所谓,可祁丹椹不一样。
宣瑛厌恶断袖,他不会喜欢祁丹椹的。
可明明是他不喜欢的人,却不允许他去争取,处处阻碍他,坏他好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宣瑛不惧威胁:“本王才是负责赈灾的,六哥只是负责监察的,是监督本王与诸位官员的,六哥想要怎么做,是六哥的事情,但六哥没有任何权利质疑本王的决策。”
他掷地有声警告道:“祁少卿是本王的下属,本王要他做什么,他就应该做什么,六哥想弹劾就弹劾吧。”
祁丹椹见两人争执不休,便道:“其实六殿下说得对,巡查灾情确实不用三个人,既然两位殿下都爱民如子,都想去巡视灾情,不如两位殿下一起去吧,下官去慰问前任钦差,以及整顿现有的粮草医药等……”
宣瑛想了想,道:“也好。”
只要不让祁丹椹羊入虎口,他倒是不介意同宣瑜一起去查看灾情。
宣瑜冷着脸不说话。
如果不能同祁丹椹一起去巡查灾情,他是疯了才会去那种又脏又乱的鬼地方。
在场的官吏看傻了眼,心中感慨:这两位殿下果然是来争抢功劳的。
巡视灾情必然要深入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
有了民心所向,还怕没有功劳吗?
第15章
夜间时分,大雪停了,院落游廊两边堆满了厚厚积雪。
祁丹椹拜访完户部病重的钦差,查看完赈灾钱粮账册后,到宣瑛书房时,一群官员部下皆在此处,商讨赈灾事宜。
书房烛台上积了一大滩血泪,墙上挂了一面纱布,纱布上是龚赣两州以及周边地区的受灾情况,以及各地伤亡人数。
锦王府长吏汇报着灾情情况,道:“山上的草木能被砍的都被砍了,有些地区的百姓为了取暖,互相交换亲人的尸体当燃料,以尸油当灯油用。城南地区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有高热高寒之症,官府怕那是什么疫病,就将人集中围困起来,在龚州城尚且如此,那些城外地区呢?属下怀疑有人借疫病,想困死这些百姓。”
宣瑛凝视着幕布,看向祁丹椹道:“祁少卿,你那边如何?”
祁丹椹如实道:“户部钦差已经病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却一个劲儿念叨着钟鸿才是好官。至于他带来的粮草是怎么分配的,去了哪儿?他说不清楚,他底下那些官吏也不知道,至于他们给的账本,正常得像是造假的。龚州府仓剩下的那些粮食已发霉,下官怀疑那是昔年的陈粮,这还是府库里为数不多的粮草……至于医药,除了些常见的,能治病的几乎没有……”
有部下接话道:“少卿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侵吞灾粮,蒙蔽暗害钦差,伪造账目。甚至以发霉生虫旧粮换朝廷新粮?”
祁丹椹不置可否,转而问道:“各地方官吏富商交付的粮草如何?”
宣瑛眸光沉沉盯着案台上烛火,微弱的火苗在他琥珀色眸中跳动:“这群狗东西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只想拿出一些粮草将本王与六皇兄给打发了。诚意倒是挺足的,好歹凑出四百多石粮食、一百多斤药材。到底是窝在穷乡僻壤的土包子,这么点粮食给本王塞牙缝都不够,还想让本王出钱为他们擦屁股?昨日不同他们计较,不过是不熟悉两州情况,真当本王是财主家的傻儿子?”
祁丹椹沉声道:“可现下殿下不管怎么做,动的都是参天大树下的枝叶。这颗参天大树依然耸立在这片土地上,待到来年开春,就能长出新的枝叶,如此繁荣昌盛,生生不息。直到吸干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营养,每一缕阳光……”
宣瑛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动的都是些小碎催,无法动到几个大族的根系。
但若是不将这些枝丫砍掉,那这片土地就被他们吸干了。
他看向祁丹椹,丹凤眼里冒出狡黠的光:“祁少卿是龚州人,想必自是知道哪些是无足轻重的枝丫,哪些又是伤筋动骨的筋脉。本王没什么要求,就是想让他们吐出点东西出来,解解眼前燃眉之急。”
祁丹椹平静看着宣瑛,讽道:“殿下明明可以直接找下官麻烦,却偏偏想方设法找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