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到程国公面前,道:“京兆尹大人,您不是有事情要忙吗?”
京兆尹恭敬对着韩国公行礼:“下官告辞。”
苏鸣苍老眼眸已经花了,但老鹰再老,那双眼眸望向你时,不自觉的有股不可名状的寒意。
他淡淡道:“程国公,别来无恙。”
程国公:“你不是为了同我叙旧才会来此吧?你想干什么?”
苏鸣盯着程国公:“不干什么?只是看到你,老夫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程国公冷笑:“我跟你可不一样。”
他可没有用兄弟的血换自己的爵位与荣华,更不会为了讨好魏家,眼睁睁看着自己兄长一家死在斧头下而无动于衷,连尸体都不给收敛。
苏鸣:“所以你才有今天的下场。”
程国公仿佛被激怒般,瞪着对方。
苏鸣笑了:“曾经的老夫,也同你一样天真,以为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以为家族共进退,同荣辱福祸。可并不是这样,我的兄长,当世的文坛泰斗军中儒将,他是帝师,是太子太傅,那么多荣耀加身,我们苏氏一族本该繁盛,跻身三大士族之首。可实际上呢,苏家子弟真正掌权的有几个?”
“没有。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半点都不为家族考虑,有些重要职务,宁愿给外人,也不给自家人。甚至还为了自己的名声,怕被外人诟病,处处制约自家子弟。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家主?更可恶的是,他陪着先太子发疯,要拖着全家一起死,为了他的名、他的报复,我们苏家成了他的垫脚石。”
程国公淡淡看着苏鸣。
那一瞬间,他眸子里是动容。
他太清楚那种为了公理正义弃家族于不顾的人是多么的可恶……
宣帆是与废太子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学来的恶习。
可苏泰是废太子的太傅,所以宣帆身上那股追求公平、任人唯贤、君子法度间接的来自苏泰。
以前他还不耻苏鸣为了爵位出卖兄长,现在看来,出卖得好。
苏泰明明是三大世家之一的家主,他怎可弃家族利益于不顾?
不仅如此,他间接教会了宣帆如此行事。
真该他不得好死。
苏鸣见程国公眸光动容,加重语气,道:“你们程家好歹是梁淮大士族,你们丝毫不比魏家差。可你看看你们,都有一个在后宫为妃,共同掌管后宫的娘娘,你们程家还比魏家多一个储君,可魏家是世家之首,是文官之首,更出无数武将,连圣上都得礼让三分,上朝时满朝皆跪、皆站,只有魏信免礼赐座。”
“再看看程家,不过凿了几处盐井,死了百来人,说下狱举族下狱,你是太子的亲舅舅,他竟就这么将你从东宫赶出来,丝毫不念你们为他吃的苦受的罪。我们这样的家族,只是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多少委屈,只有自己知道。你看看老夫,没了哥哥,我是韩国公,苏家在我的手上达到鼎盛。”
程国公看着囚车里的程家子弟女眷。
一个个扒着囚车的木头缝隙期期艾艾看着他,衣发凌乱、狼狈不堪。
四五个人挤在一个囚车里,那囚车还没他们家最小的马车大,像市井被关在笼子里猪狗一般,连那些低贱的衙役都敢对他们吆五喝六。
他们哀嚎看着他,喊他救命。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是太子贤妃的族亲。
他心下不免有些怨愤。
苏鸣见目的达到,冷笑道:“更何况,你怎知这次的事件不是有人为了针对太子而设计?你们程氏上下不过是被牵连的池鱼罢了。”
程国公陡然色变:“你说什么?”
他脑子轰然炸开。
是啊,他们程氏从梁淮迁来京都不过数十年,他们不曾真正得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