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青梅张了张口,却有些结巴,许是现在周围人多给她壮了胆,解青梅的双颊已多了几分血色,她垂下头,用调羹搅着面前的汤碗,最后从白汤里勺起某个物什,谢印雪一直盯着她动作,便注意到解青梅将那物什勺出汤面时,她的动作稍有停顿,似是惊讶于什么事,但很快,解青梅就抬起头来对众人不好意思道:“……我把这个看成眼珠了。”
众人的目光随她话音一道落向调羹上的物什那是一小截鱼味卷切块,圆圆的一小团,四周白,中间红,硬要说是眼珠的话,倒也有那么个形状。
可胡利却不理解:“你也不是新人了,被这个东西吓到,太夸张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青梅?”湘妃闻言立马回讽,“你一个大男人,被几条虫吓得乱窜,比我还孬!”
胡利不甘地辩解道:“什么叫几条虫?你也是见过啊,那是几条虫的事吗?那些东西都可以被称作怪物了,我害怕不是很正常吗?”
因着那一夜的仇,这两人现在就像引线和火星,一碰着就得炸。
不过他们争吵期间,解青梅却一直低头望着调羹上的鱼味卷切片今天医院食堂给他们这些护士准备的饭食是麻辣烫,鱼味卷切块就是里面的配菜之一,她以前也在现实世界里吃过,并且很爱吃,所以今天在食堂看到这道配菜时还很高兴,一连舀起了好几块来吃,只是吃了几口后,她再去舀,却发现舀不起来了。
这碗麻辣烫的汤汁汤色浓白,似乎是大腿骨熬出的高汤,食用者无法看清沉底的食物究竟是什么,因此解青梅能感觉到她的确舀住了食物,但食物不浮出汤面,她就不能见清其真容。
当时解青梅还觉着奇怪,一边心想是不是这块鱼味卷煮糊被黏在了碗底里,一边在手上加重了劲,势要将这块鱼味卷给舀出。随后,解青梅便感受到了一种丝线被扯断的感觉,她也来不及细思,因为她所舀出的、那颗浮出汤面的东西,已经夺去了她所有注意那是一颗眼球。
血淋淋的,周围黏着些许猩红的碎肉,背后还有半截粗短的血管。
解青梅望着它,下意识地扔了调羹,嘴巴也张开想发出尖叫,可就在她松手的那一瞬眼球又变成了鱼味卷,快速掉落进汤碗中沉底,仿佛一切都是解青梅眼花导致的错觉,故她的叫声卡了一半在嗓子里,坐在她身边的郎祺见状便以为她是喝汤烫到了舌头。
“我在想”
仍出神沉浸在回忆里的解青梅被谢印雪的轻语拉回思绪,她抬眼看向青年,听着他用最温和的声线,说出一个叫人细思极恐的设想:“会不会你根本没有看错,你舀起来的东西,就是一颗眼珠。”
解青梅愣住,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刚恢复了血色的面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设想,未必只是设想。
毕竟她那时的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
那块鱼味卷的难舀程度就仿佛它真是镶嵌在眼眶中的一颗眼珠,而她的勺子意外插进了眼眶,挖断了眼球与眼眶相连的血管,硬生生将其扣出,所以她才需要使出更大的劲把它舀起。
“可我后面明明看见它变回了鱼味卷啊……”
解青梅越想越不自信,喃喃完后直接抬起碗,把汤汁全倒在了地上暴露出碗底的所有东西,待确认它们全是一堆配菜后长舒一口气:“没有眼珠!就是我看错了,你们看也没有眼珠对吧?”
萧斯宇道:“确实,没有眼珠。”
护士和病患看到的事物景象一致。
“对啊。”胡利也马上趁机接话,想借此洗清身上的嫌疑,便对林月说,“你刚刚在厕所那会不会也是看错了?我真的和陈云一直待在厕所外面,没见有人出来,也没见着有人进去。”
“我、我怎么可能看错?”林月虽仍是没有改口,语气较之前却已经轻了不少,还有些犹疑的情绪在里面。
“除了你们,还有谁见过怪异的景象吗?”
谢印雪轻轻眨了眨眼,纤长的羽睫落下复又抬起,目光次第扫过身着粉色护士服的参与者们:“我指的是,护士。”
“有,我看到了。”
他话音甫落,穆玉姬就抬了下手,指着地面上解青梅泼洒下的汤汁水迹说:“就在刚才,我从这些汤水的反光中看见食堂的天花板上吸爬着很多人头虫身的怪物,其中的一条还少了颗眼珠,但画面只是一闪而过,在我想要看得更清楚时消失了。”
“呕……”
穆玉姬平铺直述的话中没有什么修饰词,蕴含的信息量却十分庞大,使得解青梅即刻就捂着嘴巴开始干呕起来了。
“你别紧张。”穆玉姬见此情景赶紧安抚她,“那些景象应该都是我们的幻觉,是幻象。”
“幻象?”解青梅疑惑道,“幻象不该只有病患能够看见吗?”
“不,大概从今天起,我们也能看见了。”郑书一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抬高捋了捋额前的银灰色留海,轻描淡写道,“因为我们就快‘疯’了。”
所有护士参与者,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了。
现实中有多少人能硬撑着三天三夜不睡?真撑下来的话没猝死也得半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