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好奇。”谢印雪手背撑着脸,视线轻飘飘扫向卞宇宸,毫不掩饰地哂笑,“我还以为他只会靠‘十三’呢。”
风水轮流转,先前谢印雪是如何迎接众人目光洗礼的,此时卞宇宸就如何。
顶着这么多双眼珠子,卞宇宸顿了片霎,开口道:“透支阳寿。”
辛月春感觉这个比挖心靠谱多了,凑到卞宇宸面前说:“教教我,我也来透,再不透没机会透了。”
“来不及。”卞宇宸摇首,“按你们的资质,至少得学十年。”
辛月春:“……”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连再活三天都难,更别说是活十年。
詹蒙却发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我们不是都快死了吗?你哪来的阳寿可以透支?”
卞宇宸望向他,平静地反问:“我有说是透的自己的阳寿吗?”
这个回答叫詹蒙一时讲不出话人命很珍贵,但在某些时候,它又是这样一钱不值。
詹蒙用大拇指点点卞宇宸,对谢印雪说:“看来他还是只能靠‘十三’。”
“是啊,没有他们我根本活不到今天,要借他们的寿活下去,我也很痛苦。”卞宇宸倒是坦诚,也从不说十三们的一句坏话。
詹蒙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我是看不出你痛苦在哪。”
他却转头面向谢印雪:“你看不出也无妨,毕竟这种痛苦,我想大概只有谢先生能够理解。”
卞宇宸这句话话音才落,谢印雪一向沉如静水的双眸忽然间就颤了起来,他脸上再无一丝笑意,看向卞宇宸的目光像是掺了冰一样森冷。
辛月春疑惑:“怎么,他也透了?”
李婵衣蓦地反应过来:“这……”
玄门之中,借寿的法术多之又多,能借自己的,亦可借他人的前者无可指摘,后者就不见得了,毕竟拿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寿数。
而谢印雪和卞宇宸二人,毫无疑问,借的全是他人的寿。
若说陈玉清借寿给谢印雪是他自愿的,那难道“十三们”借给卞宇宸就不是自愿的了吗?
退一万步说,如今还活着的,谁也不是被借寿的人,那些被借寿者他们到底是发自内心的“自愿”,还是别无他路可选的“自愿”,谁都不能断定。
所以要骂卞宇宸,就注定绕不开谢印雪。
詹蒙挖苦卞宇宸之前没想到谢印雪身上也背负着这样往事,眼中满是惊愕与讶然,陈云、吕朔、茜茜和萧斯宇等跟谢印雪也算旧识,纵使早就知晓谢印雪天性冷情,却也还是头一回真正意识到: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缘由,谢印雪与卞宇宸都是靠着“借取”别人的寿数才能存活至今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古埃及人喜爱黄金,是因为他们相信金子如同太阳般闪烁的光泽,能够照亮他们的灵魂。
此刻卞宇宸与谢印雪都沐于圣殿顶部洒落的朦胧光纱之下,沉默以对的两人一个轩昂清雅,一个玉貌秀颀,皆穿配着华丽的宝珠美饰,通身灿灿金光,熠熠夺目,但他们的眼瞳,却似圣殿里这口沉着无数亡魂的幽邃方池,是再明亮的光芒也无法照及之地。
众人看不透谢印雪眼底隐没的情绪,只看见他半垂眼睑,长睫在眼下投落了一片比瞳色浅淡的阴影,移时复又重新抬起,唇角扬着一抹笑:“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与他没什么不同。”
“如果这个副本就是为我们这种人的安排命终之地,那我希望”
谢印雪凝睨着卞宇宸双目:“我们死后,都能同堕无间地狱,日夜受苦,遭尽万劫,纵使罪毕业消,也不得解脱,永无出期。”
像是没料到青年会说出这样重的咒来,卞宇宸浑身一僵,脑中懊恼,心想怪不得卦象会警示自己要宜守本份,谨防口舌,他明明已经知晓不该和谢印雪吵架,可他也不是在骂谢印雪,他不过是说了实话,何错之有?
“唉,别自己咒自己了,不吉利。”最后明生出声缓和了周围滞重的气氛,“都干活吧,啊,大家都好好的,我还想再回去看看我儿子呢。”
提到孩子,辛月春就想念自己的女儿,也没心思再去探究谢印雪和卞宇宸过往都干过些什么事了,帮着劝解道:“就是啊,都干活吧,两位罪不至此。不至于,真不至于。”
“我也想回去看我妈。”詹蒙能屈能伸,主动给卞宇宸递了台阶,“十三们爱你,你更爱十三们,我不该说你们感情不好,你就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