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昨晚睡得不踏实,又或者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霍善夜里睡得更香了。
这天夜里孙思邈带他到大唐去采药,一路上他便和孙思邈分享起自己吃到的许多好东西,从他师父做的糖炒栗子讲到大柱弄回来的蜂巢。
孙思邈带他到附近一户人家歇脚,听他那吃蜂巢吃得回味无穷的感慨,便指着那户人家檐下悬着的木箱子笑道:“看到那东西没有?那是养蜂用的,就是秋天蜜源少,许多人家的蜂箱都闲置了。”
霍善没想到蜜蜂还能养,立刻追问:“怎么个养法?”
孙思邈娓娓介绍道:“春天蜂群最多,到野外把蜂群诱进蜂箱里安家,往后它们便直接在蜂箱里筑巢了。这样不管是想要蜂蜜还是想要蜜蜡都不必去野外找,打开蜂箱便能取。”
他常年在山野中采药,对于这些农家手艺也略知一二。早在南北朝时期,养蜂之法已传遍大江南北,到了唐代更是开始推广浇烛之法,达官贵人们都用上了蜜蜡浇制出来的蜡烛,通宵达旦尽情欢饮。
虽然这些奢靡做法不值得推崇,但改进蜡烛制作手法本身并不是坏事。
上层对蜜蜡方方面面的需求大大地促进了蜂群人工养殖技术的发展。
孙思邈治病时也要用到蜜蜡,不仅搓药丸子的时候要用它,部分药方也需要它,比如治产后下痢的胶蜡汤。
按照医家的说法,这蜜蜡就是蜜脾底,服之无害,荒年还能拿来充饥,确实是好东西。
孙思邈给霍善讲这些也是想着这也算一门不错的营生,等掌握养蜂手段的人多了,将来要用蜜蜡就方便多了。
虽说霍善绑定的这个系统看起来神通广大,但依靠外力到底不如自己握在手里有用,万一将来哪天他们和系统都突然消失了呢?小孩子没有这种危机感,孙思邈他们是有的,他们可都是活了几十上百岁的人了,总得考虑得比霍善长远一些。
霍善可不知道孙思邈的想法,他一听这是可以让他尽情喝蜂蜜吃蜂巢的妙法,立刻兴致勃勃地跟着孙思邈去造访那位唐代养蜂人,积极地跟对方探讨养蜂之法。
深秋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蜜源也越来越少了,养蜂人自然闲了下来。
见他们一老一少作医家打扮,养蜂人也起了谈兴,与他们讲了不少养蜂趣事,听得霍善只恨这会儿不是春天,如果是春天的话他就能跟着人家去诱蜂了!
养蜂人还和霍善讲起一个同行胆子特别大,不养蜜蜂养黄蜂,看着都叫人觉得触目惊心。
黄蜂产蜜不行,但它的蜂蛹很值钱,不少达官贵人都喜欢吃。还有人喜欢拿它来泡酒!
就是得更小心,这东西毒得很。
他们每到收蜜的季节经常被蜇得满手包,倘若只是寻常蜜蜂的话他们早就觉得不痛不痒了,但对黄蜂这东西还是心存敬畏。
一般养蜂人都是不敢养的。
像霍善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要是被蜇上一口就更糟糕了,说不准小命都保
不住,见到这玩意可千万别去碰它们!
霍善没想到养蜂还要挨蜇,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他不解地问:“被蜇这种事也能习惯吗?”
一想到要被蜜蜂扎,霍善就感觉心里毛毛的。
养蜂人笑道:“习惯不了就不干这一行呗。俗话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许多人心里总觉得别人的日子更好过,其实去试试就知道了,做什么都不容易。照我说啊,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营生就不错了,至少饿不死。世上哪有那么多尽善尽美的事?”
孙思邈在旁听霍善和养蜂人聊得差不多了,便带他继续出发去采药。
霍善问孙思邈被蛰是不是真的会死人。
孙思邈道:“有些大蜂确实很毒,死人也是有可能的,须得把毒针及时拔出来,莫让它在你皮肉里停留太久。这要是遇到一只大蜂倒是好处理,不至于要了人命,要是你直接去捅了人家的窝,弄得一群大蜂追着你蜇,那你可能拔不过来了。”
这么多毒素同时注入身体,这人想活下来可不容易。
霍善听后顿时感觉蜂巢都不那么美味了,立刻说道:“我回去后让大柱哥以后别去摘蜂巢了,我们吃红砂糖就挺好。”
孙思邈没想到他跟人聊了半天,最后想的竟是让他那位小伙伴别再去掏蜂巢,只觉这孩子之所以被挑中来学医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没再提养蜂之事,牵起霍善继续行走于刚进入深秋的山林间。
秋天许多药材都结果了,对于医家来说也是大丰收的好时节。
他们采集到的药材可以作为样本记录到系统里,丰富系统内的药材种类以及药材品质,所以孙思邈都是循着记忆带霍善去把常用的、贵重的以及难寻的药材都认一遍。
力求全都存个档以备不时之需。
李时珍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霍善倒是谁带他出来玩耍他都很开心,见到认识的不认识的果子他都兴致盎然,比如这会儿他看到一树花椒,马上屁颠屁颠地跑去摘。
孙思邈没来得及拦住他,只能在旁叮嘱:“小心刺。”
可惜他说迟了,霍善已经被扎得嗷嗷叫。
霍善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气鼓鼓的。
李长生见了,不由关心地问:“怎么了?”
霍善道:“想吃花椒鱼片!”
居然敢扎他手!
他要把它们统统吃掉!
等听霍善讲完事情始末,李长生只觉好笑。他一口答应下来:“好,把它们吃掉。”
自从《寄生虫图谱》传开了,吃生鱼脍的人少了许多。不过他们家一向是不吃生鱼的,即使他们也能把鱼片得很薄,但还是习惯煮熟了再吃。
毕竟小孩子还是不适合吃太多生冷的东西。
最近天气有些冷了,吃些花椒暖和暖和也好。他们后院便长着几株花椒,眼下正是花椒熟红的季节,可以去现采一些来调味。
霍善听李长生答应吃花椒鱼片,便觉得自己大获全胜
,一下子忘记被扎手的疼,麻溜喊上他师弟易知摘花椒去。
易知知道霍善手嫩,很容易被扎伤,坚决不让他碰花椒树,只让他在边上捧篮子。
还是在霍善强烈要求之下,易知才扯下一根枝条给霍善摘上头的花椒,提升他在亲自摘下花椒吃掉这个复仇大计中的参与感。
霍善心满意足!
师兄弟俩正忙活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阿善!阿善!”
卫登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卫登是卫家三兄弟中最活泼的,嗓门也最洪亮。
霍善转头看去,惊得瞳孔地震。
先跑过来的是卫登,这倒是不稀奇,太子刘据也跟来着,这同样不稀奇。
可是!为什么!
司马迁会缀在他们身后?!
霍善不敢置信地看着司马迁,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震惊。
在霍善小朋友心里,自己跟着太子刘据学《春秋》只是暂时的,毕竟司马迁讲课的进度都是跟着太子刘据来的,根本没有考虑他们听没听过前边的内容。
现在他都回到家里了,为什么还会看见司马迁啊?倒不是他对司马迁有什么意见,而是有种“我都回家了为什么会见到老师”的不可思议。
对此,刘彻微微一笑:太子的教育问题不能轻忽,走到哪儿老师便带到哪儿,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