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他知道钥匙。
沈素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接受了事实。
能够在这禁地生存下来老鼠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老鼠,禁地里的东西这些年想必也一直在找出去的路,江蕊平留下的甬道,他们应该也试过千百次,他们当中也有懂得阵法的,知道需要钥匙才能出去也不稀奇。
刚刚沈素杀黑熊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禁地里的老怪物们应当早就蠢蠢欲动了,只是惧怕那锁神术里蕴含着的属于江蕊平的力量,这才只敢暗中探听,不敢过来此处。
现在有了姒桦和松逾开道,他们也就跟着敢凑上前了。
沈素是有钥匙,但钥匙早已融进她的血肉,别说她不想给,就算她想给也给不了。
她护着卫南漪,冷声道:“我没有钥匙。”
黄毛老鼠当然不会信她,一双细小圆溜的鼠眸死死盯着沈素,他压着嗓子:“你身上有江蕊平的力量,那必定是江蕊平送你进来的,你又怎会没有钥匙,还不快将钥匙给我!”
他分明对钥匙渴望到了极致,却只敢偷偷摸摸,就连声音都不敢扬大,沈素立刻明悟,这只黄毛老鼠在惧怕姒桦和松逾。
禁地里能够活下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可也有高低之分,黄毛老鼠的修为显然不如姒桦和松逾。
沈素诚心的,她高喊一声:“我都说了我没有钥匙!”
她的声音响如洪钟,惊动了那缠斗在一起的姒桦和松逾,也惊住了偷摸靠过来的黄毛老鼠,黄毛老鼠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狰狞骇人,他冲向了沈素:“你找死!”
沈素早有防备,她喊话的时候就将青火双刃横在了胸前,挂上卫南漪脖颈的玉髓也被她再次唤醒,青火双刃和玉髓同时迸发出灵力,抵抗住了黄毛老鼠的攻击。
他果然不如姒桦她们,这力道可比黑熊妖差太多了。
沈素余光瞥见飞过来的两道残影,暗暗松了口气。
巨大的响动终于是惊醒了走神的卫南漪,她确实是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黄毛老鼠的出现都被她忽视了。
她有些难过,难过沈吟雪生前被姒桦这样的人纠缠过。
她还有些自责,自责她好像从未发现过江蕊平和沈吟雪有情。
现在再去想的时候,只觉得江蕊平大多数时候都像是在跟沈吟雪闹脾气,使小性子,倒真是不太像一般的师姐妹。
卫南漪对情爱有些迟钝的,她就该在江蕊平问她要不要选盛清凝的时候就发现端倪,或许她就能帮帮她们了,可她该帮她们什么呢?江蕊平无疑是喜欢沈吟雪的,那沈吟雪是什么态度呢?
松逾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姒桦那个人精都没有听明白,更何况是卫南漪。
脖颈上有轻微的痛感,那是姒桦落下的痕迹,如果不是沈素及时拦着姒桦,姒桦当真可能捏断她的脖颈。
姒桦是对沈吟雪有旧情,可这情能有几分呢?怕是做不到爱屋及乌的份。
卫南漪觉得她很差劲,
她居然在生死关头走神,让沈素一人面临危险,还得替她阻拦危险,这对沈素并不公平,她不该沉浸在过过去的,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去思念沈吟雪,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应当是她和沈素的两条命。
她从黑狐背上站了起来,手中的铃铛也随之响起。
有了铃铛的控制,沉静半响的黑狐朝着黄毛老鼠撞了过去,可还没等黑狐碰上黄毛老鼠,那只变了异的黄毛老鼠就被一双大手拍进了地里,半边身子都埋进了白雪里,而黑狐靠过去的身体也被一双软白的手轻轻挡住了。
拍黄毛老鼠入雪的是松逾,拦黑狐的是姒桦。
她们两刚刚还在争斗不休,这会儿倒是默契异常,就连灵气都有一瞬的交融,卫南漪心中恍然,姒桦跟松逾也双修过,怪不得松逾瞧上去对姒桦有些上心呢,还对从未伤害过他的沈吟雪颇有敌意呢。
卫南漪悄无声息地扯上了沈素的袖口,将她拉到了身边,肩头的两朵火莲光芒更加耀眼了几分。
她看不到生路,只希望她能死在沈素前头。
在她死前,总会好好守着沈素的。
沈素跟卫南漪不一样,她盯着配合极其默契的姒桦和松逾,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刻意扬了一点声音:“没想到两位前辈竟是这样的默契。”
“默契?”姒桦阴恻恻地笑了声,原本该媚意横生的眉尖唯有冷意:“他又怎配跟我有默契!”
她拔高了声音,轻软的嗓音也变得尖锐刺耳,夹着一点点怒意。
姒桦不掩对松逾的嫌恶,松逾又怎会容忍姒桦一而再,再而二落了他的面子:“你倒是说说,我何处不配了。”
松逾自是个有天赋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姒桦看中,还能顺利在她手中活下来,有的女人翻脸不认人,他总该提醒提醒姒桦别忘了昨日旧梦。
姒桦可不是会因为一段往事就多留情两分的女人,她如今最为在意的还得是沈吟雪和江蕊平。
松逾知她痛处,她也知道松逾痛处。
“你一个被个百来岁孩子逼近了禁地,难道会是什么与我相配的事?”
提起此事,松逾脸色难看到了个丁点:“你以为不是巫良羽那个小畜生动了手脚,江蕊平还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姒桦不理他,他心中着了急,无法反驳事实,只能通过贬低姒桦来抬高他自己。
“姒桦,你还有脸提我的事,你自己不也是被江蕊平逼进来的,还被人家追杀到了禁地里,你以为你有多体面?”
他们两人很快就又吵了起来,因为黄毛老鼠的出现,倒是没有再大打出手。
这些卫南漪都看到了眼底。
沈素好像在刻意挑起姒桦和松逾之间的矛盾。
难道说沈素已经有了逃离此处的计策?
没等卫南漪细想,那只黄毛老鼠就从强烈的眩晕感里挣脱了出来,他晃了晃脑袋,五只眼睛同时颤动着,他威胁的意味很是明显:“松逾,你们真以为我是代表我自己来的?你们是很
强(),可这禁地里比你们强的也不是没有。
松逾蹲下身子?[,挥了挥拳头,照着黄毛老鼠的脑袋猛地砸了两下:“我当然知道这禁地里多的是比我强的,可你问问他们出不出得来!”
要说禁地里最强的力量还得是那些一开始就被天道封印在此地的妖邪,可那些妖邪大都跟姒桦刚刚一样被限制了自由,他们被禁锢在不同的阵法里,洞穴中,甚至有的被埋于了地下。
这禁地里能够自由穿行的修士里,实力能胜过松逾和姒桦连手的还真不多,这是松逾的底气,可他忽略了姒桦跟他面不和心也不和。
黄毛老鼠是个机敏的,他一眼就看穿了松逾的算盘:“你还真以为,这个女人能跟你合作,我可瞧着她看不起你啊,松逾不如你跟我合作,我们娘娘说了,只要你们肯将钥匙交给我们,以后在这禁地,她护着你。”
这黄毛老鼠口中的娘娘不止何人,松逾听到她名讳时有片刻的犹豫,只是很快就用力拍了拍黄毛老鼠的脑袋,目光坚定了起来:“别傻了,就算我将钥匙交给了你们疏娣娘娘,难道她就能从阵中挣脱出来了,她跟我们可不一样,就算知道出路在何处也没有机会逃离此处!”
他自顾自说着,丝毫没有留意到黄毛老鼠圆圆小小的一双眼眸里露出的精光。
姒桦低骂一声:“蠢货!”
她刚骂完,这禁地里的景象就全变了,那呼呼而过的风雪都掺杂进了一股腐臭味,雪花也变得潮湿异常,吹拂而过就紧紧的黏糊在了人皮肤上,黄灰色的光点在白雪中闪烁,像是谁的眼眸。
沙哑的女声撕开了异象,稳稳地落到了松逾耳边:“松逾,我们刚刚都听到了,她身上有江蕊平的东西,这说不定是出去的契机,你们难道想吃独食不成!”
女声在耳边回荡,声音里的威压逼迫的人说不上话来。
别说是沈素和卫南漪,就连姒桦和松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僵硬的四肢完全不像是分神境以上该有的反应。
姒桦力量有短暂的失衡,那林青槐就又冒了出来:“姒桦,你将身体还给我!”
“聒噪!”姒桦怒骂一声,灵魂在瞬间又抢回了身体的主导权,她压制着林青槐的灵魂,身上迸发出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在瞬间弹开了那贴上来的雪花,再看向松逾的眼神唯有厌恶:“松逾,你的脑子都被禁地里雪冻上了吗?在禁地里喊那些老妖怪的名字,不是等着她过来杀我们!”
疏娣,黄毛老鼠口中的娘娘,一只上古留存下来的妖物。
沈素在心中确定了疏娣的身份。
大概是疏娣感受到了沈素和卫南漪的弱小,她的力量压制并没有落到沈素和卫南漪身上,她在针对的是刚刚对她不敬的松逾,还有跟松逾默契非凡的姒桦。
看着姒桦和松逾狼狈的样子,沈素有些想笑,可她们也并不安全。
沈素瞧见了,那不远处朝着这里压近的一片黑影。
这禁地里能够自由活动的东西怕是都被引过来了,那只黄毛老鼠
()因为被松逾连续拍打了两次,硕大的老鼠脑袋早已经是头破血流,鲜红的液体裹着黑乎乎的脑浆淌了出来,可他并不觉得可怕,他叫嚣着:“松逾,娘娘会杀了你的,娘娘会替我报仇的,这就是你不信奉娘娘该付出的代价!”
沈素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她没有管那压过来的黑影,她从黑狐背上跳了下去,半蹲在了老鼠边上,看着眼前血淋漓的一幕,竟是很难像初见血腥场面那样有呕吐感了。
适者而生,她该是那个生者了。
沈素低软的声音在黄毛老鼠耳边响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蛊惑意味:“信娘娘,不如信我,你的娘娘只会替你复仇,可你都死了,就算松逾真会死,你也看不到了,我不一样,我会救你。”
黄毛老鼠修为不如松逾,但要远远胜过沈素。
他低笑一声,唇锋鼓起一个尖锐的弧度:“区区蝼蚁,大言不惭。”
黄毛老鼠的反应也在沈素预料之中,她早就发现了,他们这些有点修为的老东西总会看不起修为低微的修士,就算自身落入困境,也固执地觉得能够胜过她。
松逾和姒桦大概是觉得她们还有利用价值,她们不仅在跟疏娣对抗,还要拦住那些逼近的黑影,一时间也无暇顾上沈素。
狐狸背上的卫南漪也跳了下来,她拽了拽沈素:“小素。”
沈素牵住她,回过身冲着她笑了笑,这才又继续哄着黄毛老鼠说:“我是不强,可我身后站着的是江长老,你觉得江长老会不会给我疗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