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摆手道:“去厨房,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菜的。我这些干货都是从成百上千的货品中一点一点挑拣积攒起来的,每一样都堪称顶级,绝对不会出问题。既然食材没问题,那肯定是你的烹饪手法出了问题,咱们还是从源头找找原因吧。”
小厨子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随即朝后厨走去,一举一动乖巧得不得了。老掌柜瞪了林淡一眼,似乎想骂她不知礼数,却又碍于满身戾气的汤九,不敢开腔。一行人到得后厨,开始做菜。
林淡盯着小厨子看了半天,摇头道:“你基本功很扎实,只是欠缺一些经验。用干货做菜,七成功夫在泡发,三成功夫在调味,你这泡发的功夫没修炼到家,自然做不出好菜。”
“譬如这乌参,你光用水泡还不行,若只是切成段煸炒,勉强可以用,若是整只乌参入菜,肉质就会有的地方软、有的地方硬,口感十分不均匀,也不好入味。我教你一个秘法,乌参入水泡发前最好放在烧热的铁板上烘焙一下,再用小火把外面的那层皮烧黑,最后用小刀刮掉黑皮,再入水煮。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因为刚买来的乌参干还蕴藏着一些潮气,只有彻底去除这些潮气,它的口感才会均匀。水煮三遍,放凉三遍,这样才算是真正发透了,用手一掐就能掐出一个印来,触感十分嫩滑。”
她一边解说一边处理乌参,一双巧手上下翻飞,看呆了众人。小厨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林掌柜不仅是个卖干货的,还是一位经验十分老道的厨子。她这手泡发乌参的绝活,没有三五年的钻研,谁能想到其中关窍?然而她不仅想到了,还毫不吝啬地教给旁人,品德心性亦是绝佳。
为了多学一点东西,小厨子连忙接手了发乌参的活儿。
林淡用帕子擦擦手,继续处理鱼肚,边熬油边解说:“你这广肚也没发对,得用油发,口感才爽滑软糯。先用五成热的油浸泡两次,放凉之后上炉灶用微火炸,然后捞出来放入清水浸泡,充分吸收水分,再入灰水,用手不停拍打,以便洗去油脂,最后用清水冲去灰水的涩味,这样就可以入菜了。油发的鱼肚口感十分软糯绵滑,无论怎么烹制都不失鲜美,莫说顶级广肚,就算是品质最差的花心鱼肚也能做成珍馐。”
说起做菜,林淡自是滔滔不绝,手里的活儿也没拉下,很快就烧好一锅油,把鱼肚投进去。厨师有没有真功夫,上了灶台就见分晓。小厨子看着林淡,眼睛越来越亮,简直像发现了宝藏。
在等待油温冷却的片刻,林淡又道:“你看看,这盆岩耳也没发对,滚水烫了还不够,还得加入少许粗盐浸泡软化,磨去背面的绒毛……”
“对对对,您说得都对!林掌柜我错了,先前是我误会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厨艺不精,求您一定要教教我!前一阵严家菜馆推出了一道新菜名为松鼠鳜鱼,卖相、口味均是一绝,已把我家仅剩的一些食客全都勾走了,我要是再不长进,我这‘御膳世家’的招牌就真得砸在我手里!”小厨子双手合十频频给林淡作揖。说一句良心话,只看这泡发的手艺,林淡就不比他父亲和祖父差,给他当师傅绰绰有余。
老妇伤心欲绝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掉泪。再这样下去,林淡刚为林宝田洗白的名声又得黑透。
好不容易合上眼睛的齐氏已惊醒过来,悲愤道:“她胡说!她全是在胡说八道!你师公病倒了,你爹当即便要给严守业送信,是你师娘死活拦着不让,说严守业快要科考了,不能分心。她哪里知道你师公的病情发展得那般迅疾,半月功夫不到人就迷糊了,屎尿都没办法自理,此时再要联系严守业,人家已经出门游学,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爹为你师公把屎把尿、伺候汤药,完了还得养家糊口,里里外外的活儿全是他一个人干,你师娘嫌脏嫌累躲得远远的。你师公死的时候她说银钱全都交给儿子求学去了,拿不出多余的给你师公操办丧事,哭着求你爹想想办法,最后你爹拿出所有积蓄还借了五十两利子钱,这才让你师公安然下葬。为了还债,你爹一口气没歇,下葬次日便出门做工挣钱,兜兜转转来了京城,这些年一直不间断地寄钱回去,只可惜他没有留下凭证,咱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