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事,”男孩摆摆手,“是、是我自己不当心。”

男孩瘦瘦小小,胳膊却很结实,他买的都是药局提前包好的跌打药,还有个白瓷瓶装的金疮药、瓶身绘着丹顶鹤。

药局的金疮药分为三等,其中最上一等用的就是这种绘有丹顶鹤的瓶子,另外两种分别是纯白色和绘着杏花的。

“家中有人受伤?”李从舟把掉在地上的金疮药递过去。

男孩啊了一声,像是又被吓了一跳,然后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啊、啊是,是……我叔叔受伤了。”

“这样。”李从舟扶他起来,还道了两句平安咒。

结果,到和宁门阙楼等寺监时,李从舟又见着这男孩,他站在一辆马车旁,笑盈盈将手中东西都推给车夫。

车夫带着斗笠,看不清脸,男孩递东西他也不要,“狗娃你这是做什么?不用不用,你每个月才挣几个钱!”

“要、要的,”男孩坚持,用力将手中的一包药塞给他,“以、以前都是叔照顾我,现、现在裁军,叔你一个人在京中不易,这个,要、要给你的!”

推搡间,车夫的斗笠被碰掉,露出一张脸十分狼狈:眼眶乌青、侧颊带着擦伤。

男孩看见他的伤,更加坚持,眼眶都红了,车夫只得妥协,将男孩抱上车,又絮絮说了一会儿话。

他们提到了西北大营的裁军、提到了西戎王的病逝……

倒不是李从舟非要听,而是他们说的话带西北口音。

那男孩还好,车夫说的根本就是西北话,让他这个前世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一下就入了耳

裁军和老戎王的病逝实际上是一件事,正因为西戎式微、朝廷才想着裁剪西北大营的军费,用来供给西南镇压叛军。

然而西戎王庭只是表面混乱,不消几个月就会卷土重来、打锦朝一个措手不及,适时军中人手不足、粮饷无继,以至战死饿死者甚众。

这是今年秋要发生的事,但李从舟自顾不暇,只能沉默看他们离开。

○○○

“桂花糕事件”后,顾云秋躲了李从舟好几日。

不止是躲,还有些臊。

重活一世的人心思重,总担心别人误会,以为他不安好心。想解释,又怕人根本没当回事,冒然一提又显得他矫情。

而且那人是李从舟,是将来单枪匹马杀穿整个西戎王庭的嗜血煞星。

他疯起来可是谁都杀,顾云秋捂住后颈:害怕。

这几天他去看过顺哥一次,再看不上顺哥行径,顺哥也是陪他多年的小厮。屁股开花的滋味不好受,顾云秋就顺手赏了他一瓶金疮药。

这药是王府的老医翁调的,装在个白瓷长颈的胆瓶中,顶上塞着个红塞子,看起来十分精致。

顺哥感恩戴德,趴在炕上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可等顾云秋离开直房,他又忍不住叫来一众小厮,向他们炫耀,“都瞧仔细了,这可是公子亲自!拿来赏我的金疮药!公子待我多好!”

小厮们羡慕地围在炕边,巴巴看着顺哥手中那个小瓷瓶。

“那哥,我给您上药?”最殷勤一个凑上去,伸出双手想去接那瓶子。

结果顺哥哼了声,直将那瓶药塞进怀里,“去去去,谁许你碰了?!要你收拾的东西收拾完没?还有你,站那儿干什么,桌子擦干净了么?”

小厮们喏喏应了,顺哥又发号施令说他想吃果子、想喝水。

最后一众小厮干活的干活、伺候他的伺候他,炕边摆上青梅饮、甜果子,左边一个小童打扇子,后面一个给他按摩背。

顺哥惬意地眯着眼,还不忘给众人画饼,“哎对,就这个力道,没错那边镜子擦亮点!以后等我当了大总管,一定提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