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京城已经下钥,虽绕了些路,但他还是赶在子夜前,到达了城西八十里开外的安西驿。

驿站西北,有家野店,店门前挂着一串明亮的灯笼,上面明晃晃写着个大大的“孙”字。

李从舟观察了一会儿,将自己的马拴在离驿站几丈远的大树后,改换步行悄悄靠近了野店后院。

院子正中升着一塘火,两个壮汉正抱着朴刀打盹。

他们身边地上,靠坐着十几个用铁链拴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他们身上衣衫褴褛、脚上没穿鞋子,一个个恨恨地盯着中间两个壮汉。

李从舟暗中嗤笑一声,撑着墙头一跃就跳进院中。

这一手夜行术他从小就练,重生回来两年更下了不少功夫,已能做到登萍度水、千里独行、万里追风。

他落地悄无声息,院中的人甚至没发现他。

李从舟没有犹豫,一跃从火光暗影中蹿出,左手鹰爪功直取其中一人喉咙,右手夺过朴刀一记云环月、直抹了另一人脖子。

咔嚓一声伴随着鲜血喷涌,塘中火苗一蹿,两个壮汉无声倒地。

被捆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女骇得双目圆睁,都惊恐地看向他。而李从舟只是反手挽了记刀花,就将他们身上的锁链一一砍断。

他不懂苗语,只能用前世与乌影沟通的手势,指了指院外南方。

然后他也不管这群苗人少年明白没有,翻身又上野店二层这是那姓孙的牙人的房产。

一楼邻官道开了间野店,没有牙人生意时,就卖点简单的酒食给过路人,二楼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

孙牙对院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从舟一脚踹开房门,拖着手中朴刀一步步走进去。

刀尖垂在地上,拉出了一阵阵渗人的金属音。

床上的孙牙被惊醒,他睁眼一看:暗淡残月光在门前地板上描绘出一个提着刀的人影。

他怪叫一声、缩到墙角:“什、什么人?!”

李从舟一句废话没有,一提刀翻转,正手瞄准孙牙就掷过去。

报国寺的武艺源自少林,除了腿法拳法,对掌力也要求极高。李从舟这两年勤学苦练,一柄朴刀如疾电,嗖地一声钉穿孙牙胸口。

孙牙目眦尽裂、龅牙大张,喉咙中发出嘶嘶气声,汩汩鲜血顺着胸前窟窿涌出,很快染满了被子以及整张床。

回报国寺前,李从舟就打听到:这孙姓牙人是做“两脚羊”生意起的家,那年关中大旱、饿殍遍地,许多穷人易子而食。

孙牙窥着商机,竟从关东一带拐带了数以百记的小孩。

有的是直接掳走,有的是向其家人赎买、说是介绍到关中当差,结果去到关中,就以二三十倍的市价卖给当地富户、做了他们的菜人。

两脚羊不是羊,而是吃人肉的买卖。

那年关中死者枕藉,几家富户却在讨论着七八岁女童的肉最上乘,男孩的肉吃起来酸得倒牙,让这孙牙少进些“公羊”。

后来这事被朝廷探知,孙牙花重金贿赂了审案的官员,只在牢中羁押了一年就放出来,又重新做起替人介绍差事的买卖。

看着孙牙僵死的身体,李从舟嘴角微挑,眼中闪着嗜血精光。

他上前翻了翻,掀开染血的棉絮,如愿在床板下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是一箱银子大约就是孙牙这些年的积攒。

李从舟把那箱子拿出来,扯了块布铺在地上将银子倒出,然后系紧了这包银子走回到院子一侧,丢给那群苗人:

“接着。”

最近的一个少年人接了,布包散落开一角,露出里面满满的银色。一群苗人都讶异地看过来,打手势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