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又转向杨氏夫妻:

“即便确有盗案,就算半亩地的黄芽菜都被盗毁,你们也还有五亩良田栽种,如何敢妄言田税折半?”

“若仅有那半亩黄芽,小民自然不敢提出来让大老爷为难。只是那贼猖狂,自我等报官后他不仅不知收敛,还越盗越多。”

“是呀,”杨孙氏轻声细语地补充,“合算下来,我们被盗的菜足有三四亩,大老爷若不信,可往田内一观。”

税官听了陈情,眉头拧得更紧。

他翻翻手中剩下的田税簿子,终于一扬下巴:“地在哪儿?”

一听这话,杨氏夫妻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喜色。

他们忙磕头拜谢,然后起身带着税官过去。

六亩良田,不用走近,远远一看就知道惨不忍睹:

种黄芽菜的两亩地上,菜叶子乱飞、还未成熟的小菜头歪倒在田里,地上是成群连片菜被拔出留下的孔洞。

种芜菁的那一亩地上,上头的菜叶被折断、大量芜菁被人拔走,剩下零星几个还未成熟、外皮都泛着青。

最后的三亩麦子倒是完整收割下来,可整齐的田垄上布满凌乱脚印,一瞧就知道是有人故意踩踏留下的痕迹。

附近有些陈家村的村民荷锄归,见那地里的状况也被吓了一跳:

“杨叔杨婶儿,你们这……”

“地里又遭贼了?!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么?”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又见税官和县令在旁,多少知道是来征税的,便纷纷自发地替这夫妻俩说话:

“大老爷您不知道,杨叔两口子可勤快了,春播之后,他们每日到田上都是最早的,午后又是最晚离开,一日三道的捉虫、施肥。”

“地里没遭贼前,这六亩地简直是我们村里最好的一片庄稼。”

“可不么?还得了杂……杂买务一笔单子呢!”

杂买务税官知道,里头提辖官的眼睛最毒,若不是好东西他们根本看不上。

且这夫妻俩看面相都是老实人,加上外来户能在本地村有这样的好人缘,税官便给他们更正订立了这项意外

不过他也看着了地里小麦的收成,最后只给杨氏夫妻折了价。

“念在事出有因,这年便算你们”税官一边说,一边算定:“缴米七斗,或者税银四两。”

对于这个结果,杨氏夫妻好像没想到一般。

他们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在税官讶异的眼神中缓过劲来,喜出望外地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

“谢谢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我们税银。”

“媳妇儿快回家拿钱给大老爷。”

杨孙氏哎了一声,站起身急急忙忙要跑回家。

倒是税官摆摆手,说陈家村就他们是最后一户,接下来他们就要去吴家村,倒不用杨孙氏单独跑这一遭:

“你们头前走,我们跟过来就是。”

如此,收足了陈家村的税,税官一行很快来到了两村村口。

村口大树下,站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

他见着税官一行人,立刻跑来相迎,未到近前就赔起大大的笑脸、跪倒磕头、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