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难听,但却是李从舟的实话。

小纨绔的生活看上去多姿多彩,今日赚了个田庄、明日结识了叫陈石头的小孩,后日就能写罗池山的麦田、豆腐坊的花生豆腐。

虽然信笺上的字歪七扭八,但字里行间透出的,都是快乐和旨趣。

倒不似他……

六年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

他确实想过给小纨绔回信,但往往数次提笔又搁下。

墨滴从笔尖滴落晕染坏一沓沓纸,却也没能找到一句能写出来、寄过去,同时又不吓坏小纨绔的话。

如此几回,李从舟干脆就不写了。

想着小纨绔一头热,或许过些时日就会放弃他。

他身在无间炼狱,这里一片黑暗,本来就不该有阳光。

没想到,顾云秋却执拗地坚持了六年,而且每一回,都随信笺送上了不重样的东西。

那些精巧的九连环、七巧板,墨玉环佩、玲珑锁,都被他整整齐齐收到了箱子里,柔软的香囊、荷包、绢帛、手帕,也被叠好放在月琴旁。

从西北归来,师父师兄弟都知道:属他的行李最多。

旁人多以为,那是四皇子、镇国将军徐振羽给他的赏赐,却不知满满几口大箱子里,塞的全是顾云秋这六年寄给他的东西。

“……”

小纨绔看上去,像是被他这话气着了

一双柳叶眼都瞪得溜圆,双腮鼓起,似乎一戳就要炸。

也挺好。

李从舟甚至有些自嘲地想,若他们能就这般划清界限……

“没什么可回的也要写!”顾云秋气势汹汹开口,“你就写‘好的,知道了,我很好’……”

李从舟挑眉,总结道:“是‘甚安勿念’?”

“对!就这四个字!”

李从舟:“……”

这有什么好写的?

顾云秋却认真道:“收到信要回,好朋友都要这样的。”

好朋友?

李从舟停下手上的动作,眼神惊异,深深看了顾云秋一眼。

“我知道你在西北很忙嘛,但写四个字又不费多少时间,”顾云秋扁扁嘴,“你总不回我,我多担心你出事……”

“……浪费人。”李从舟打断他。

不浪费时间,但浪费人力物力财力。

信使来往,难道就为这四个字?

“人?”顾云秋满不在乎,“王府有的是人。”

瞧着他叉着腰、理所当然的模样,李从舟忍了忍,最终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