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老太太身后的两个人:

一个年长、满脸精明算计,一个年少,国字脸、看着倒很刚正。

荣伯想了想,还是挂着笑,只当自己没听见旁边百姓议论,弯腰将老人搀起来,“老人家,您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讲。”

似乎许久都没人这般同她轻声细语说话,老太太愣了一瞬,然后下意识啊啊两声,转头求助地看向那国字脸年轻人。

年轻人这才回神上前,先躬身拜了荣伯道:

“掌柜的您好,晚生来自慈溪,是今年考上的太学生,这位婆婆姓郑,夫家姓冯,也是我们慈溪人士。”

听见姓冯时,荣伯眸色微动,隐约想到什么。

那晚生做完这番介绍,又客客气气再拜道:

“婆婆早年丧夫,膝下止有一子相依为命,后来这位冯公子经商有成,路过京城时在盛源银号存了一千两银子,换成庄票回家带给母亲。”

“结果一年后,冯公子出关中、过大河口时,却不幸落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婆婆得知消息后,不顾乡民阻拦一路北上找儿子。”

“到京城时她花光了银子,这才想起来儿子给的庄票,她不会说官话,只会讲我们慈溪的本地话,又怕一时露富被人讹诈,所以才装疯。”

“直到前日经人介绍见着我,才算沟通清楚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说到这,晚生上前,轻轻扶住婆婆,鼓励地看着她。

那婆婆小心翼翼看荣伯一眼,然后从前襟内衬里掏出一个缝得死死的内袋,咬开线头、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庄票。

她本想将那庄票递给荣伯,旁边的晚生却拦了下,然后看着荣伯高声道:

“听闻阁下曾是盛源钱庄的大掌柜,想必是诚实守信、说一不二的。今日当着众多百姓、诸位大老爷的面儿,想必你也不会昧着良心说没这笔银子、说庄票是假的。”

荣伯顿了顿,蹙眉,当众展开那庄票。

只见上面写着

慈溪冯氏臻云,足纹银一仟两具,定存五年,记庄票捌陆贰甲号。

“上面可都盖着你们银号的章子呢,”跟来的另一个精明男人也开口,“大掌柜的,你刚才说什么你们重信重诺的,可别不承认啊?”

百姓们照旧看热闹,但几个钱业的内部的,却隐约看出来了

这是同行带来找茬的。

荣伯皱了皱眉,思量再三后点头,“这是我盛源的庄票不假。”

不仅是盛源的,而且就是总库司理潜逃后、带走的那本账簿子上记录的一项存账。

因为盛源银号的账簿编号,像是这张庄票上的捌陆贰,就是单独属于编号捌的一本账簿,上面记录了一百多个存进、兑出的银钱主顾。

那位冯臻云、冯公子其实荣伯有印象,是个温和客气的年轻人,来存庄票的时候半点不避讳,笑盈盈给他说,是要回去给母亲的。

荣伯听了心生好感,专门建议他定存五年,这样利会多些。

按理说,盛源银号都清盘了,这会儿任是谁找来、数额再大,荣伯都可以置之不理,说新铺不理旧账。

但……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跟在晚生身后那个人又开口道:

“我们知道盛源钱庄清盘歇业了,可你荣伯没走吧?再者说,我们大老远从慈溪赶来,老太太之前还被你们城里的人赶来赶去、风餐露宿的。”

“别人都兑了银两,不能因为我们远在慈溪就不兑吧?”

他这般嚷嚷了两句,百姓中也是各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