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顾云秋睡的那张架子床也是花梨格的,堂中的圆桌上镶嵌了墨玉,玉质里的棉絮天然形了孤山和西湖的大致轮廓,十分罕有。
至于盥洗架上的铜镜,东侧的书案、花架,琴台、香案,都是用料上乘、造型古朴典雅的苏式家造。
堂屋距汤泉不过数百步,平时走一个来回都用不上一炷香时间。
现在多抗了个李从舟,顾云秋只觉这段路有一万年那么久。
好容易将人弄回房,拆掉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湿衣服,借着屋内烛火,顾云秋才看清楚李从舟后背上的伤有多严重
烧焦的僧袍黏在后背上,脱落的皮肤翻卷、露出里面鲜红色的肉,血水脓水混合着汤泉水汩汩流下,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床单。
顾云秋缩了下脖子,让点心去弄盆热水,再找跟着他们那个大夫拿点治烧伤的药。
结果点心刚走到门口,他俩都听见由远及近一阵脚步。
“秋秋睡了吗?”是宁王的声音。
顾云秋嘶了一声,一下跑回床边拉高被子盖住李从舟。
转头一看,又觉得床上拱起这么一团真实欲盖弥彰。
他扯了扯被子,环顾屋子一圈后,也实在没什么适合藏人之处。
“咚咚咚”
门外的宁王等了半晌不见儿子回应,便敲敲门、又唤了一声:
“秋秋?”
事已至此,顾云秋咬牙横心:三两下扯掉自己身上外袍、拆掉头上簪子,掀开被子、滋溜一声钻到床上。
他把赤条精光趴着的李从舟往里推了推,拉高被子挡住人后,自己靠在外侧枕头上应声
“秋秋睡着了!”
听见这个,门外的宁王噗嗤一乐,“睡着了还能说话呀?”
“哈啊”顾云秋逼着自己打出个呵欠,闷闷用被子捂了脸,“反正就是睡着啦,阿爹有什么事明天再讲嘛。”
站在屋门外的宁王好笑地摇摇头,和跟在身后的萧副将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叹气开口:
“明日父王就走了。”
啊?
顾云秋一下掀开被子:这、这么快?
他们到江南也不过两三天时间,父王这就要启程回京去了?
顾云秋急急掀开被子,看见李从舟后背上惨烈的伤口后,犹豫片刻又将被子虚虚改回去,自己挪了挪、尽量贴着李从舟。
这样,从外面看起来,床上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再放下一半纱帐,顾云秋满意地拍拍手,示意点心去开门。
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时,顾云秋揉揉眼睛,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阿爹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
宁王走进来,见儿子真已经躺床上了,只能自己搬来一把圆凳,想坐在床旁边。
结果才弯下腰去,就看见地上堆着顾云秋刚才慌乱中脱下的衣衫。
顾云秋:“……”
宁王皱皱眉,转头看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