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小和尚也真心实意拿他当朋友,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对他挺上心。

那就算是疯病,他俩也是一起疯的,这挺好。

只是知道这些后,云秋就开始有点想李从舟了虽然人家才走了不足十个时辰。

吃了一阵儿,云秋才继续问起刚才珍娘的事。

明义端着酒碗,搁下他夹了一筷子的糖醋鱼,想了一会儿才给云秋细细道出那妇人和孩子的来历:

“珍娘本来姓什么没人知道,牙婆贩来时就说她叫珍娘,被包大买下来那年才十六……?还是十五,反正是挺好看一姑娘。”

“买、买下来?”

“是啊,”明义脸上闪过一丝嫌恶,“山里的穷汉子讨不着媳妇,就会找牙婆买。”

牙婆手里的姑娘大多不是自愿的,不是为着家境所逼不得已为之,就是年纪小时被人从外地拐骗来。

这些姑娘小的十岁往下,最大的年纪也不过十六七。

模样出挑漂亮的,能贩进教坊司、秦楼和戏班;一般的能给人家做童养媳、填房继室;再不济,就是端茶倒水的丫头。

如遇上不听话的,牙婆发起狠来,能给姑娘的手脚砍断、眼睛弄瞎、耳朵弄聋卖给花婆子,做成小叫花子、以便讨来更多的钱。

云秋听着一时无言。

他一直以为这种事就发生在戏文话本里,没想在京畿东郊就有,而且还就发生在他身边。

“那她脸上的伤……?”

明义冷笑一声,“自然是包大烫的。”

云秋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珍娘家中父母早亡,守孝三年后她就预备到关中投亲,结果在渡口大船上为那牙婆所骗,一路打骂威胁弄到了东郊里。

包大上牙婆家里说事时,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模样水灵的小娘子,便是谈妥价,以三两银子之数买了珍娘回去。

头两年珍娘还想着跑,可那包大是石匠出身、有把子力气,又对附近道路十分熟悉,无论珍娘怎么跑、总能给抓回去。

抓回去后自免不了一顿打,最后包大干脆拿绳子给珍娘捆床上,每日不留余力地羞辱、折磨,稍不如意就打骂、有时饭都不给吃。

这般折腾了几年,珍娘也想过寻死,但都被包大找人给救了回来,村里其他婆子也跟着劝,硬是要珍娘认命、跟着包大好好过日子。

“……这怎么还有劝的?”云秋不理解。

“桃花关上土地贫瘠,附近几个村都是远近闻名的穷村,村里人重视香火传承,家里生姑娘的都抬不起头来,有的甚至会给女婴抛到山中喂狼。”

“如此循环几代,导致他们村上妇人大多都是从外面来的少数几个是远嫁的、其他都是买来的。”

“她们年轻时也跑过、也挨打过,后来……年岁大了、有孩子了,也就渐渐麻木认命了,孩子一声声喊着娘,她们也没法,只能当这是家了。”

云秋皱皱眉,心里十分不快。

“加上这些姑娘被买进来,身契户籍都在男人手上,她们就算能闯出村、跑出冷水峪,只要进城、就还是会被城门卫盘问。”

“这般没有身契户籍的姑娘,极易引人怀疑,城门守卫给她们抓起来送到官府,官府自然派人去村上问,村长自会转圜”

“说这是夫妻俩吵架、女人闹小性儿。使俩钱就能给人重新领回去,便是女人哭闹不止,说她是发臆症,官府也就不管了。”

“这……”云秋脸上写满了震惊。

明义却笑笑、仰头满饮碗中酒,他伸出戴着檀香佛珠的手、以食指轻点云秋额心,“世间诸恶道便是如此,怎么,吓着云施主了?”

云秋摸摸脑门,抿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