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他趴到木制的围栏边上,盯着骆驼看了一会儿后回头小声问徐振羽,“舅舅,它不待在沙漠里会死么?”

徐振羽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听着他自然喊出的那声舅舅,忽然想起来那时候他归京,曾经带着三岁的小外甥去街上看过耍猴。

这孩子非要坐在他臂弯上,累得他手酸痛不说,还一路上问这问那,不是问他小猴子被栓走了它妈妈会不会难过,就是说钻火圈好可怕,闹得那老板还以为他们是故意去砸场子。

岁月匆匆、时光荏苒,眼前的小孩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小孩,眼神明亮、内心澄澈。

怪他,到底被这人世迷了眼,没能看到小秋秋身上不同于他们所有人的那种闪光。

“骆驼也可以在这里生活的。”徐振羽解释,说骆驼在沙漠只是因为它适宜、能够,但是并非必须。

无垠黄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哪有骆驼喜欢在那里面生存,养在京城又没有天敌,每天还能有吃不完的苜蓿多好。

云秋听了这般说辞,便彻底放下心,高高兴兴扑过去抱了徐振羽一下,“谢谢舅舅!”

这次,徐振羽终于脸红了,第一次手足无措。

李从舟摇摇头笑,看着外面西沉的落日,觉得日子果然在一天天变得更好,而王妃不住地笑,一点没给自己哥哥留面子。

婚期一天天近了,婚服也改了好多次。

因为是七月秋孟,京中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所以婚服从一开始云秋在三月里挑的湖丝,改成了外衫用蜀锦,里面的交领金线喜袍用江南绸。

云秋那间喜服外面的金线绣,是王妃跟其他女眷一起帮他绣的,其中张昭儿和小铃铛的针脚最明显衔珠险些变成了扁圆。

两双鞋子倒是都换成了云头湖丝履,是周山专程让周承乐送来的,鞋面的金红丝里掺了贝粉,在夜光照耀下能隐约见到细碎的银光。

从七月开始,宁王府内就是一片喜气洋洋,仆从腰间都系上了红腰带,侍婢们也改换了红绒花和红发带。

栖凰山别院也基本完成了改建,温汤上重新搭出来一个临水的小阁,在不影响京城守备的情况下,略微加高了些,能观望星斗和月相。

新房内的一应用具,王妃带着白嬷嬷、点心等人反反复复检查了十几道,还赶工、仿照田庄修建了暖阁。

喜糖是云秋自己挑的,他和曲怀玉都觉得京城里就这么几种果子糕点最好吃,所以早早定下来包好。

等到七月十日,过了晌午,云秋和李从舟都换好了婚服,阵阵鞭炮声里鼓乐起,两人手持牵绸踏上红毯。

宁王府的正堂花厅之上,宁王和王妃坐在一边,另一侧竟然坐着苏驰。

云秋的高堂早就过世了,后来派人去寻,也没找到李书生或者月娘的亲戚,所以最后这个高堂之位,竟引得各方争论不休。

徐振羽说他来,李从舟却坚持让圆空大师做,两人相争一番,最后却纷纷被苏驰说服。

苏大宰相说他能够发迹,全是仰赖云秋当年的襄助,在他心里,早就给云秋当做自家兄弟。

徐振羽是王妃兄长,说到底,还是李从舟这边的亲戚,而圆空大师世外高人,做个见证还好,被当成高堂多少有点荒谬。

徐振羽说他不过,最后只能被宁王用主婚人的身份“哄”好,至于圆空大师,人根本就没来。

只让明义带着他新收的小弟子明信来恭贺,然后送上了一本手抄佛经,希望李从舟和云秋往后平安顺利。

如此,苏驰就以云秋义兄身份,笑眯眯坐了高堂位。而在他们三拜后,宁王忽然站起来,拦住云秋。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小小的谱牒,这东西云秋前世见过很多次,这是冠字谱,本该出现在冠礼上。

云秋一下愣住,抬头呆呆看向宁王。

而宁王挂着温和的笑,某种隐含泪光,抬手轻轻摸摸他脑袋,“秋秋,以前是阿爹拘于年龄,以致……错过许多。”

后来,他在辅国大将军江镰的生辰宴上得到启发,曲怀玉年仅十五都已经有了冠字,那这,就是他的秋秋应得的。

“这个,本来是在你十五岁生辰时,就准备给你的贺礼,如今……爹将之重新赠与你,希望秋秋喜欢。”

云秋颤了颤,慢慢伸出手去接过来那份谱牒,五寸长而仅有两寸来宽的长方形谱牒内,是宁王潇洒的字迹: